我順手牽羊是為了保命，真的很對不起…一封來自偷羊犯的信，道盡非法移工的悲哀

相信不少日本讀者都在新聞節目上看過「越南人偷山羊來吃」的報導。二○一四年八月，岐阜縣美濃加茂市發生三名越南人把養來除草的山羊偷來吃的事件，三人因而遭到逮捕。

相信部分讀者當初看到新聞時可能忍不住笑出來：「再怎樣也不用偷山羊來吃吧？」

然而近年來頻頻發生的越南人犯罪事件當中，這起事件可說是典型的「遭到掮客欺騙，來到日本後向日本復仇」的例子。這次的「犧牲者」是山羊，下次或許是日本人也說不定。

犯人是逃離職場，變成非法外勞的實習生和短期大學退學的留學生等人。三人遭到逮捕之後，岐阜縣地方法院判處其中兩人「二年有期徒刑，緩刑三年」。

其中一名被告黎敝祿（音譯，三十歲）原本是實習生，在越南從事的工作是計程車司機，月薪換算成日幣是一萬六千日圓（約新臺幣四千三百二十元）左右，受到仲介實習生的機構慫恿而來到日本。

「在日本工作一個月就能賺二十萬日圓（約新臺幣五萬四千元）到三十萬日圓（約新臺幣八萬一千元），而且一天只要工作八小時，一星期工作五天，週末可以休假，還有宿舍。」

外籍實習生的月薪不過十萬日圓（約新臺幣二萬七千元），仲介實習生的機關卻欺騙當地人「月薪二十萬日圓（約新臺幣五萬四千元）到三十萬日圓（約新臺幣八萬一千元）」，藉以募集實習生。這和掮客募集越南人去日本「留學」兼打工的手法一模一樣。

「外國人技能實習制度」有各類謊言與場面話。募集實習生的機構在名義上是「公家機關」，實際上卻是民間的人力仲介公司藉此生財，其中又有許多黑心掮客。「實習生來到日本從事與原本工作相同的工作，學習相關技術」的規定也從未有人遵守。黎先生的情況也是如此，來日本當的是「農業」實習生。

他在二○一三年三月來到日本，進入長野縣的農業公司擔任實習生。工作繁忙時，要從早上六點工作到凌晨兩點，工時長達二十小時。工資的計算方式為，每日下午五點之前以最低工資七百五十日圓（約新臺幣二百零三元）計算，五點之後每裝一袋番茄以一日圓（約新臺幣二角七）計算。根據本人的證言，每個月的薪水扣除公司的宿舍費和稅金，實際領不到六萬日圓（約新臺幣一萬六千二百元）。

黎先生在農業公司工作了七個月之後逃走，跑去愛知縣的土木公司當黑工。土木公司在他偷竊山羊前的五個月，也就是二○一四年三月開除了他。

他為了來日本當實習生，在越南借了一百五十萬日圓（約新臺幣四十萬五千元）。留學生出國前背負這種程度的債務算是普通，但以實習生來說則太多。這都是因為黑心掮客欺騙他簽下有問題的合約。實習生的工作期限為三年。單憑六萬日圓（約新臺幣一萬六千二百元）的月薪，工作滿三年也還不了一百五十萬日圓（約新臺幣四十萬五千元）的債務。因此，他選擇成為可以賺更多錢的非法外勞。 （相關報導： 移工宿舍問題半年內致8死　移工聯盟：未見勞動部有任何積極的回應 ｜ 更多文章 ）

和黎敝祿一起判處有罪的裴彬碑（音譯，二十二歲）原本是就讀日本短期大學的留學生，他來日本前借的錢比黎先生更多，高達二百萬日圓（約新臺幣五十四萬元）。最近愈來愈多留學生跳過日語學校，直接就讀短期大學或是大學。許多大學發現日語學校「成功賺錢」的方法，因而設立「日語課程」，方便不會日語的外國人前來留學。裴同學極有可能也是來日本賺錢的「假留學生」。事件發生當下，他因為繳不出學費而被退學。

事件是在兩人住進同一間公寓後發生。二十名越南人要幫同鄉開生日派對時，有人提議去偷山羊來吃。其中七人前往飼養山羊的公園，從十六頭山羊中抓到兩頭。山羊肉在越南是大受歡迎的食材，經常煮成火鍋食用。他們應該是為了慶祝朋友生日，一時興起跑去偷山羊吧？

雖然偷山羊事件還有其他共犯，判處有罪的僅有還犯下其他竊盜案件的黎先生和裴同學。黎先生向法庭提出如下的道歉信：

「我知道自己做了壞事。我接下來要說的不是藉口，希望法官能聽聽我的解釋。我當初來日本是想要努力工作，存錢寄給在越南的家人。我們在越南的日子很辛苦，所以我想來日本工作。為了來日本，我還把房子拿去貸款。我努力了七個月，可是最後力氣耗盡，於是從公司逃走。身上的錢愈來愈少，日文也不好，又沒有人願意幫我。我想過回越南，但是沒錢還一百五十萬日圓（約新臺幣四十五萬五千元）的借款，現在回去也是給家人添麻煩。繼續留在日本，或許能找到工作。可是我肚子好餓，第一次在超市偷飯來吃。我順手牽羊是為了保命。真的很對不起。」

他們偷的兩頭山羊不過值七萬日圓（約新臺幣一萬八千九百元）。金額雖然不大，卻因為「越南人偷山羊來吃」這件事情很稀奇而成為全國皆知的新聞。黎先生的道歉信字字沉痛，相信許多越南實習生和留學生看了都心有戚戚焉。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光現出版《絕望工廠日本：外國留學生與實習生的「現代奴工」實錄》（原標題：偷山羊來吃的實習生） （相關報導： 移工宿舍問題半年內致8死　移工聯盟：未見勞動部有任何積極的回應 ｜ 更多文章 ）

責任編輯／林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