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修女的她，竟瘋狂演出「被惡魔附身」戲碼！揭劇場型自戀者為了受眾人矚目能多誇張

一六二七年，法國盧丹（Loudun）的烏蘇拉修道院院長（prioress of Ursuline nuns）歡迎了一位名喚瓊．德．貝爾希（Jeanne de Belciel, 1602–1665）的姊妹加入她們。瓊是個很奇特的人物，個頭十分嬌小的她長著一張天使般的臉龐，但其雙眸閃耀著與之不相稱的惡毒眼光。在她之前的修道院裡，瓊樹敵不少，主要是她總是有說不完的酸言酸語。

但在初來乍到的烏蘇拉修道院裡，院長卻頗感到意外地發現瓊似乎已然洗心革面。她現在從面容到行為舉止，都是徹徹底底的天使，包括院長有什麼日常的院務需要協助，她都會很主動幫忙。更重要的是在被交付了一些講述西班牙神祕主義與其代表性人物聖女德蕾莎的書籍要閱讀之時，瓊展現了極高的用功程度。她長時間與院長討論靈性的問題，不出數月便成為同儕間神祕主義神學的翹楚，院內不時可以看到她靜思禱告的身影，而且動輒數小時的靈修長度令其他姊妹難以望其項背。

同年稍晚，院長被調動到另外一處修院，而深感於瓊的突出表現，她便不顧反對者的建言，推薦了瓊成為他的接班者。於是突然間，年僅才二十五歲的瓊就成了盧丹烏蘇拉修道院的第一把交椅。

幾個月後，盧丹的姊妹們開始聽到關於瓊的一些奇怪傳言。她做了一系列的夢，夢裡有一名當地的教區神父爾班．葛蘭迪爾（Urbain Grandier）跑來找她，並出手襲擊了她。這些夢境一天天更加異色，也更加暴力。怪的是在這些夢出現之前，瓊曾經求見葛蘭迪爾，並表示想出任烏蘇拉修道院的院長，但遭到神父的委婉拒絕。

在盧丹，地方民眾都視葛蘭迪爾是風度翩翩的「少女殺手」，所以瓊只是陷入了自己的綺思妙想中嗎？但她對信仰之虔誠，又讓她難以相信自己是在捏造事實，再者這些夢境又都出奇地真實詳盡。很快地，她便開始與人分享這些夢境，然後好幾位姊妹也表示做了類似的夢。

一日，院內負責聽取告解的法政神父米農（Canon Mignon）聽得一名姊妹講述了這樣的夢。米農跟很多人一樣，一向很鄙視葛蘭迪爾，於是他視這些夢為一個機會，希望一舉讓葛蘭迪爾完蛋。米農找來了一些驅魔者在修女身上施術，結果不久幾乎全體修女都表示夜裡會有葛蘭迪爾來訪。於是驅魔者一口咬定修女們是被邪靈附身，而控制這些邪靈的主人就是葛蘭迪爾。

為了端正風氣以昭公信，米農偕其盟友將驅魔儀式公諸大眾，而這麼精彩的節目自然吸引了民眾扶老攜幼，大老遠地前來看秀。儀式中只見修女們在地上打滾，扭動身軀，露出腿部，還不住地呼吼著不堪的用語。而在眾姊妹當中，瓊顯然被附身的程度最重。她的肢體扭曲最為激烈，藉她之口發言的惡魔也在撒旦的詛咒中顯得最肆無忌憚。事實上，連驅魔者都看著被附身的瓊而開了眼界，村民們也鼓譟著最想看瓊被驅魔，因為那顯然會比其他修女的狀況都精彩。 （相關報導： 自戀型人格者有多可怕？他用史達林性格舉例：最愛看革命摯友流淚求饒的悽慘模樣 ｜ 更多文章 ）

事情發展至此，驅魔人心中已經有了定論，那就是雖然葛蘭迪爾本人從未踏進修院半步，甚至他與瓊也素未謀面，但他肯定透過某種途徑施法在盧丹的修女姊妹身上，讓她們的身心飽受摧殘。他在不久後被捕，並以巫術罪名遭到起訴。

被認定罪證確鑿的葛蘭迪爾遭判處死刑，一六三四年八月十八日在飽經酷刑之後，活生生在眾目睽睽下被燒死在木樁之上。葛蘭迪爾死後，整件事情也很快平息了下來。修女們突然都擺脫了惡魔的糾纏──除了瓊以外。惡魔不僅拒絕離開她，反而對她的控制更加嚴密。耶穌會耳聞這驚世駭俗的附身事件，決定出手干預，並為此派出了尚─約瑟夫．蘇林（Jean-Joseph Surin）神父來為瓊驅魔，希望能一舉讓她恢復自由之身。

蘇林覺得這傢伙真是個奇葩。她對關於惡魔的學問知之甚詳，且顯然對自身的命運非常沮喪。但同一時間，她似乎又沒有使盡全力去對入侵她的惡魔進行抵抗。或許她已經投降於這些邪靈的影響。

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她對蘇林產生了特殊的感情，常留他在院內進行靈性的探討，而且一討論就是數小時起跳。她開始更有動力冥思與祈禱。她棄絕了所有可能的享受：她睡在堅硬的地板上，並在食物上淋上催吐用的苦艾草（wormwood）藥水。她會把自己的復原進度報告給蘇林，並對他告解說「她是如此接近上帝，她甚至接受到了⋯⋯上帝用嘴親吻」。

在蘇林的幫助下，惡魔一個個逃竄出她的身體。然後就是她的第一次神蹟：約瑟夫這個名字可以清楚地在她的左手掌上看到。幾天後等約瑟夫的名字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是耶穌的名字，然後是聖母瑪利亞，然後是其他的名字。這無疑是聖殤（stigmata，又稱聖痕），也就是上帝賜予恩典的標記。

在這之後瓊大病了一場，來到了生死交關。她自稱有面貌姣好、飄逸著金色長髮的年輕天使造訪。接著聖若瑟（Saint Joseph）本人也來到她身邊，碰觸她的側身，讓她感到劇痛，然後為她塗抹了香油。這之後她好了起來，香油則在她的襯衫上留下五處清晰的滴痕。惡魔終於失去了蹤跡，而這著實讓蘇林鬆了口氣。

故事終於告一段落，但瓊此時提出了一個讓蘇林訝異的奇怪請求：她想要巡迴歐洲來展示這些神蹟給男女老幼看。她覺得這是她的職責所在。這要求之所以怪，是因為與她一直以來的低調與出世性格有所牴觸。唯到了最後，蘇林還是同意了陪她前往。

到了巴黎，慕名而來的大批人潮將她投宿的旅店外頭圍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見識她的丰采。她見著了黎胥留紅衣主教（Cardinal Richelieu），而主教感動之餘親吻了她染上香油，如今已成聖蹟的衣衫。另外她還展示了身上的聖痕給法國國王與皇后御覽。隨著巡迴旅行持續推進，她結識了同時代最有頭有臉的貴族顯要。在一處鎮上，天天都有多達七千人湧入她駐留的修道院。想聽她講故事的要求聲浪之大，讓她索性將遭遇寫下來，印成冊子，裡頭詳述了她如何被附身、她的心路歷程，以至於神蹟如何發生。

一六六五年，也就是瓊死去的那一年，此時已被尊稱為「天使為伴的瓊」（Jeanne des Anges）的她被摘下了首級。眾人將她的頭顱做成了木乃伊，然後置於鑲銀的水晶盒子裡，與染了香油的衣衫一起在盧丹的烏蘇拉修道院裡供人瞻仰。直到法國大革命，這顆頭顱才不知去向。 （相關報導： 自戀型人格者有多可怕？他用史達林性格舉例：最愛看革命摯友流淚求饒的悽慘模樣 ｜ 更多文章 ）

大師解讀

在瓊．德．貝爾希人生的早年，她對關注的渴求深不見底。生育她的雙親為此心力交瘁，最終才為了永絕後患而將她送至位於普瓦提埃（Poitiers）的一間修道院。到了此處，她故態復萌地以酸言酸語與不可一世的高姿態讓其他修女難以忍受。再被轉送到盧丹後，她顯然決定改弦易轍，嘗試用不同的方式來取得她迫切需要的認同。

被交付了用以修習靈性的書籍之後，她決心要在神學知識與行為的虔誠上出類拔萃。結果她在兩方面都表現卓越，也由此獲得了院長的提攜與嘉勉。唯晉身為修院的領袖後，她開始感到了一絲乏味，她注意力的需求又開始得不到滿足。她之所以會夢到葛蘭迪爾，是揉合了事實捏造與自我暗示的創作成果。

過沒多久驅魔師抵達，她入手了一本講述惡魔學的書籍。她將整本書生吞活剝，知曉了惡魔進駐人體一事裡裡外外的細節，然後便開始演出各種最具戲劇效果的症狀，讓驅魔師一看就覺得這人肯定遭到了附身。她成為了彷彿明星般的存在，每天享受著公眾的關注。而一旦被「附身」，她的墮落與淫穢可謂無人能及。

在葛蘭迪爾慘遭處決之後，其他的修女都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她們都對自己害死了一名無辜者而心生愧疚，唯有瓊的反應是頓失關注而難以忍受。為了彌補內心的空缺，她索性玩大一點，於是她把被魔鬼附身的戲繼續往下演。此時的她已極長於洞察人的弱點與隱藏的欲望──她識破了烏蘇拉的院長在前，中間搞定了驅魔人，最後又摸清了蘇林神父的底細。蘇林神父一心想成為瓊的救贖，因此才會被手法拙劣的所謂神蹟所騙。

說起瓊的聖殤，後來有人猜測她要麼是用酸液去腐蝕了自己的手掌，要麼是用染色的澱粉去描出那些人名。話說那些人名都那麼善體人意，通通出現在瓊這名右撇子的左手掌心，說是巧合實在太不可思議。我們已知在極度歇斯底里的狀態下，人的皮膚會變得分外敏感，這時就有可能靠指甲劃出所謂的聖痕。作為一名曾長期調製草藥偏方的女子，瓊想做出香油來滴並非難事。而且一旦外界對聖痕的說法買了帳，後續要他們去質疑抹油的部分，可能性已然不高。

即便是蘇林，也覺得瓊要求訪歐的要求很詭異。話說到了這個點上，瓊已經無法掩藏自己對於注意力的渴望。多年之後，瓊曾經在自傳中承認自己的個性很愛演。雖說是一路都在演，但瓊堅稱最後的神蹟千真萬確。不少與她天天打交道的修女早就看穿了她的表象，她們形容瓊的演技爐火純青，而且視關注與名氣為命。

關於深度自戀者很說不通的一點，就在於他們的行為往往要到非常後期，非常誇張的階段才會被發現。而這一點的理由很簡單：深度自戀者非常會裝。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突然以真面目示人──讓人知道他們對關注需索無度且自認高人一等──那別人只會拒他們於千里之外。

為此他們會把支離破碎的自我概念當成一種優勢來利用，他們會一人分飾多角，透過各種戲劇化的手法來合理化對於關注的渴望。他們比誰都還善於打造自己公正、無私的形象。就算天塌下來，他們也不會為善不欲人知或默默支持某種正義，他們一定會大張旗鼓地讓所有人知道自己有多好。這種好人好事代表的形象一搬出來，誰好意思跳出來質疑他們的居心叵測？又或者他們會反其道而行，以受害者之姿玩得樂不可支，為此他們會扮演在人手中被玩弄或被世界無視的可憐人。我們很容易被瞬間氣氛的催化而入戲太深，但事後往往會被自戀者吃乾抹淨，利用到屍骨無存。他們會玩弄你的同理心，而你唯一的救贖就是看穿他們的把戲。

要在人海中察覺他們的身影，就要注意是否有人在他們的世界裡永遠是主角，是否有人總覺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歷劫歸來而仍不改其志地出類拔萃，是否有人舉手頭足渾身都是戲，而且永遠不殺青。這些人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供大眾消費。他們想這樣玩無妨，但你得小心別跑去陪葬。

作者介紹｜羅伯‧葛林（Robert Greene） 古典學系畢業，多本國際暢銷書作家，畢生致力研究權力法則，成名作《權力世界的叢林法則》（The 48 Laws of Power）全球銷售逾一百二十萬冊，影響力遍及社會各階層，包括各界領袖、名人、權威人士等均爭相向他請益。他的洞見屢獲重量級媒體爭相報導，包含《紐約時報》、《今日美國報》、《富比士》、《赫芬頓郵報》等；也曾上《今日秀》、ABC廣播、CNBC衛星新聞台，以及Impact Theory、Valuetainment等YouTube熱門節目分享研究成果。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李茲文化《人性18法則：認識自己、透視他人，解碼人類行為第一專書》（原標題：自戀型人格的四種類型和實例  二、劇場型的自戀者） （相關報導： 自戀型人格者有多可怕？他用史達林性格舉例：最愛看革命摯友流淚求饒的悽慘模樣 ｜ 更多文章 ）

責任編輯／林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