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那一夜，到底解放軍哪些部隊殺進北京城？吳仁華獨力還原歷史真相，徹底破解19支戒嚴部隊番號

30年前，吳仁華是一位中國政法大學的助理研究員，頂著北京大學文學碩士的頭銜，憑藉著古典文獻專業整理法律古籍整理。這位學院高牆裡的年輕文人，在風起雲湧的1989年也毅然投入了民主運動，在北京的天安門廣場與無數學子、民眾一同靜坐，期盼更加民主的中國早日到來。

由於戒嚴部隊進駐天安門廣場，6月4日那天清晨吳仁華也跟其他學生一同撤離，卻在西長安街突然遭遇三輛坦克從後方追撞碾壓。吳仁華本人沒有大礙，但11人橫死在他眼前的慘況，從此開啟了吳仁華長達30年的追尋之路—30年來他將古典文獻整理的專業，用以搜尋整理中國社會對天安門大屠殺的記憶碎片，18日在台北的「六四事件30週年研討會」娓娓道來。

研究六四，資料何來？

吳仁華說，中國有大大小小的各式敏感詞與政治禁區，其中「六四大屠殺」是其中最敏感、最大的禁區。要研究這個主題，如何搜集資料是最大難關，他努力避開中國知名的敏感詞審查，以目錄學的知識盡可能搜羅一切與六四天安門有關的隻字片語，連退伍軍人在網路聊天室裡的任何一句話都不放過，最後摸清了當年北京戒嚴後，所有進駐首都的部隊及其進軍路線。

吳仁華說，他從中共「宣揚功績」的資料，破解了向來被列為機密的部隊番號，確定了6月3日前後開進北京的19支部隊—包括14個陸軍集團軍（分別來自北京軍區、瀋陽軍區、濟南軍區、南京軍區），空降兵第15軍、北京軍區的炮兵第14師、北京衛戍區的警衛第1師與第3師、天津警備區的坦克第1師、武裝警察部隊北京市總隊，總人數逾20萬，並將所有詳細資料在2009年出版《六四事件中的戒嚴部隊》一書。

19支部隊番號一覽

吳仁華在研討會中並未細數所有部隊番號，但在他所寫的《六四屠殺內幕解密：六四事件中的戒嚴部隊》一書中，詳細記載了1989年執行北京戒嚴任務的20萬部隊番號。值得注意的是，每支部隊除了進軍路線不同，他們對待抗議學生、市民的態度也有差異。這些部隊包括：

北京軍區屬下的陸軍第24集團軍、陸軍第27集團軍、陸軍第28集團軍、陸軍第38集團軍、陸軍第63集團軍和陸軍第65集團軍、炮兵第14師

瀋陽軍區屬下的陸軍第39集團軍、陸軍第40集團軍、陸軍第64集團軍

濟南軍區屬下的陸軍第20集團軍、陸軍第26集團軍、陸軍第54集團軍、陸軍第67集團軍

南京軍區屬下的陸軍第12集團軍

直屬中央軍委指揮的空降兵第15軍

北京衛戍區屬下的警衛第1師和警衛第3師

天津警備區屬下的坦克第1師、武裝警察部隊北京市總隊

踏訪細查30載，不容青史盡成灰

所謂「努力搜羅一切隻字片語」聽來容易，事實上吳仁華閱讀了40萬份解放軍官兵的資料，長年在網路上監看所有可能的線索。現場聽眾問及「六四到底有多少人死難」？吳仁華說，他曾親自走訪所有北京醫院，發現有百餘間醫院曾經收治傷者，確定了解放軍至少在90個地點開槍。若沒有他的親自踏查與細心探訪，這些30年前的史實早已成灰。

對於中國當局向來宣傳，所謂「六四屠殺」只是鎮壓暴民。六四天安門事件之後，時任中國國務院發言人的袁木只承認「軍隊和地方加總的初步統計數字是近300人，其中包括部隊的戰士、罪有應得的歹徒，也包括誤傷的群眾近300死」，包括「北京各大學學生23死」。同年6月17日，袁木在美國國家廣播公司的專訪中強調：「在對天安門廣場的清理中，沒發生任何傷亡，沒有打死一個人。」

天安門沒死人？六四只是鎮壓暴民？全是謊言！

對於中國政府的無恥卸責，吳仁華說，天安門廣場確實死傷較少（經查證至少有3人死亡、時任《中國時報》記者的徐宗懋也在天安門廣場頭部中槍受傷），但天安門廣場附近的西長安街、天安門南面、東長安街都有大量死傷，開槍的部隊則以陸軍第38集團軍、空降第15軍為主。不過吳仁華也說，這19支開進北京實施戒嚴的解放軍部隊，其中也有沒有濫射、甚至對執行命令消極以對的部隊、軍官與士兵—像是研討會當天也在場的主講人李曉明所屬的陸軍第 39集團軍步兵第116師就是一例。

【延伸閱讀】天安門屠殺中的「良心犯」：公開譴責六四暴行，懷抱出庭作證悲願的解放軍軍官李曉明 （相關報導： 天安門屠殺中的「良心犯」、30年前的「軍人不服從」：公開譴責六四暴行，懷抱出庭作證悲願的解放軍軍官李曉明 ｜ 更多文章 ）

此外，吳仁華細查在天安門事件死亡的15名軍人，全都是在6月4日凌晨1時以後喪命，但戒嚴部隊卻是從6月3日深夜10時開始開槍。吳仁華說，這證明完全不是部隊遭遇暴民被迫反抗還擊，而是部隊開始血腥鎮壓後，民眾與學生才被迫自衛。他指控中國政府混淆事實，倒果為因，國內宣傳全是無視事實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