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謙專欄》從四年前希拉蕊的「披薩門」,到拜登次子杭特的性醜聞:陰謀論再次干擾美國大選

2020-10-26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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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美聯社)

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美聯社)

2020美國總統大選僅剩一週就要投票,雖然提前採取郵寄投票者已經逼近六千萬人,但仍有上億選民尚未做出最後選擇,可能留待11月3日的投票日才會做出最後決定。若從美國最新公布的各家民調來看,拜登在全國範圍的支持度仍全面保持領先(幅度在3%到10%不等),不過在六大搖擺州這個數字就掉到1.2%到7.8%(Real Clear Politics民調網站數據),暫居落後的川普並非沒有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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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選戰的最後階段,川普(Donald Trump)除了強打拜登(Joe Biden)對頁岩油水力壓裂技術的反對態度(將造成油價上漲與工作流失)、加稅以及對疫情採取封鎖作法(傷害美國經濟)之外,由《紐約郵報》率先披露的杭特(Hunter Biden,拜登次子)「電郵門」,也成為川普在最近的推特、各州造勢大會、福斯新聞台電話連線、乃至最後一場電視辯論的重點攻擊項目。

目前川普的攻擊火力主要鎖定在拜登收受外國(包括烏克蘭、中國、俄羅斯)鉅額利益,批評他是華府典型的腐敗政客,甚至受到中共操弄與收買。不過在網路上以及保守派非主流媒體的流傳耳語,關注焦點卻不僅在於揭露拜登家族收受利益的可疑電郵,更指向杭特硬碟裡的色情影像—男主角當然是杭特,女主角則從未成年少女(性犯罪)、美國政界高層的女兒、到拜登家族的女性(亂倫)不一而足。近日率先發布性愛影片內容的郭文貴,則指控中共已經掌握杭特不堪的吸毒與性愛影片,威脅拜登家族出賣自己的國家和人民、配合中共統治世界。

比起拜登收受不當利益,杭特的性醜聞以及拜登遭到中共威脅,自然更具爆炸性、也更容易引起網路社群的關注、討論與轉發。不過也因為只有聯邦調查局(FBI)、川普律師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與《紐約郵報》手上才有杭特硬碟的檔案,加上性愛影片疑雲到目前為止仍停留在臆測與指控階段,不但主流媒體拒絕跟進,連爆出「電郵門」的《紐約郵報》也沒有提及,不過流亡美國的中國富商郭文貴所辦的媒體GTV,近日卻曝光了這些影片的不堪截圖,讓美國總統選戰也不免流於低俗化以及受到陰謀論的侵擾。早就拿到硬碟資料,不採司法調查途徑,卻透過自媒體、社群媒體、保守派非主流媒體「擠牙膏」、持續散佈各種指控與耳語的川普陣營,實是美國民主之敵。川普四年前上台時高舉「抽干沼澤」(Drain the Swamp)大旗,為何拜登家族這樣的貪腐政客卻繼續在泥淖裡混水摸魚(據泛川普陣營指控),川普政府卻始終未能處理,直到大選前幾天才拿來作為攻擊政敵的選戰手段,也是川普政績的可疑之處。

美國前總統柯林頓與夫人希拉蕊,2000年1月攝於兩人在紐約州的宅邸(AP)
美國前總統柯林頓與夫人希拉蕊,2000年1月攝於兩人在紐約州的宅邸(AP)

杭特的私生活混亂,其實並不是新鮮事。不過將他的性愛關係描繪為邪惡民主黨勢力的一部分,卻也不是2020年總統大選的最新發明。早在2016年川普與希拉蕊(Hillary Clinton)競逐白宮大位之際,當時也曾傳出民主黨高層以餐廳作為偽裝,進行人口販賣與兒童性交易。當時網路上言之鑿鑿,說華府一間披薩餐廳Comet Ping Pong便涉入其中,該處不但是邪惡撒旦儀式的舉行場所,更有許多性奴受困於此。

這間披薩餐廳的老闆與員工當然收到許多「正義之士」的恐嚇、騷擾與攻擊,連在此表演的樂團也未能倖免。2016年12月4日,來自北卡羅萊納州的28歲男子韋爾奇(Edgar Maddison Welch)帶著AR-15步槍到此「解救孩子」。在開槍射擊餐廳的牆壁桌椅之後,警方很快趕到將其包圍逮捕,幸好沒有任何人傷亡,韋爾奇則被判4年有期徒刑、並須賠償餐廳的損失5733美元。

這起荒謬的案件被稱為「披薩門」(Pizzagate),並且被包括福斯新聞網在內的美國主流媒體認定為「虛假的陰謀論」。不過假新聞就算被證明為假,對於受眾的影響卻不一定能被完全消除。根據《經濟學人》在2016年12月中旬的民調結果,有17%的希拉蕊選民認為「從希拉蕊電郵談論的戀童癖及人口販賣(即披薩門)」真有其事,川普選民更有46%深信不疑。

沒想到4年過後,「披薩門」透過力挺川普的極右派陰謀論運動「匿名者Q」(QAnon)捲土重來,甚至透過Tiktok等新興社群媒體傳播到義大利、巴西、土耳其等其他國家,#pizzagate也成為推特上的熱門標籤。而且2016年的「披薩門」只是在極右翼的社群版面發酵,2020年針對拜登陣營的「披薩門」指控,卻是透過保守派非主流媒體與國會議員的推波助瀾,獲得外界更大關注。甚至只要不加報導或曝光度太低,就會被部分川普支持者指控為「遭到收買、或者同流合污的主流媒體」。

歐巴馬(左)政府的高官明知拜登(中)之子杭特(右)的行為,卻為其護航。(美聯社)
歐巴馬(左)、拜登(中)與杭特(右)。(美聯社)

雖然杭特的電郵門表面上是被《紐約郵報》公諸於世(透過朱利安尼的資料提供),但美國國家廣播公司(NBC)指出,其實在《紐約郵報》10月14日的「獨家報導」之前,關於杭特的性虐兒童說法早就開始在網路上流傳,而且大致可以追溯到跟白宮前策略長巴農(Steve Bannon)脫不了干係。在距離大選不到兩週的關鍵時刻,川普在搖擺州的民調依然落後拜登,相關貼文或者是影片更是達到狂熱。

追蹤錯誤信息、並為記者提供培訓的非營利組織「初稿」(First Draft)指出,杭特虐童的說法源自親川普陣營;分析公司Zignal Labs則指出,最早提到拜登筆記型電腦的發文出現在今年9月下旬,也就是《紐約郵報》獨家報導的大約三週前,相關的說法主要來自創辦反共自媒體《路德社》的王定剛。根據「初稿」的說法,他以傳播關於新冠病毒的錯誤訊息而聞名。

王定剛、郭文貴、巴農都是「法治基金」的董事,這個組織的設立目標在於「揭露中國的腐敗、違法、暴力、非法拘禁與不人道行為」,他可能是透過郭文貴與巴農從朱利安尼處獲得杭特的硬碟資料,並且開始散布杭特性虐兒童的說法。在《紐約郵報》報導杭特的「電郵門」之後,許多人開始猜想杭特的筆電硬碟裡還會有什麼黑資料,王定剛所拍攝的短片開始獲得更多關注,Qanon成員也注意到王定剛的說法,並且改以英語擴大傳播力道。

其實《紐約郵報》一開始的爆料內容,是指向拜登家族涉及烏克蘭天然氣公司的貪腐事件,但不過短短一天之後,川普的支持者與保守派媒體迅速將焦點轉為拜登父子與中國有關貪腐指控,包括王定剛的《路德社》、保守派新聞網站《左輪手槍新聞》(Revolver News)、郭文貴創辦的G-TV,更在沒有具體證據的情況下,積極散布連《紐約郵報》都不曾提及的杭特性醜聞。

郭文貴與巴農在網路影片中抨擊中共。
郭文貴與巴農在網路影片中抨擊中共。

王定剛與郭文貴是川普前軍師的盟友,《左輪手槍新聞》則是連美國主流媒體都摸不清底細的一個新興網站(今年5月才上線)。他們與Qanon的裡應外合,加強了杭特性醜聞的能見度,右翼媒體「一個美國新聞網」(One America News Network)、電台主持人魯特(Wayne Allen Root)、InfoWars主持人瓊斯(Alex Jones)、威斯康辛州共和黨參議員隆・強森(Ron Johnson)、特拉瓦州參議員候選人韋茲克(Lauren Witzke),甚至是川普愛子小唐納德(Donald Trump Jr.)在上福斯電視台的節目時,都不斷指控杭特性醜聞。至於在推特、臉書、Reddit和4chan上,更不乏杭特涉及性行為的細節與女性身份的描述,但他們為何知情、如何知情,卻從沒有人知道。

川普身邊最早獲得硬碟內容的朱利安尼,曾在10月14日宣稱「未來五天將會公布杭特性虐兒童的證據」,不過至今朱利安尼一直沒有行動,反倒是支持川普的外圍組織與保守派媒體不斷運作相關指控,甚至在距離投票僅剩十天之際,郭文貴創辦的網路媒體G-TV開始「獨家」揭露杭特性愛影片的部分內容與露點截圖,並且宣稱「淫亂的拜登家族涉及亂倫,掌握證據的中共勢力企圖藉此滲透掌控美國」,而且未來幾天還要公佈「數以百萬計的視頻(影片)和相關人士」。

由於杭特的花名在外、又有毒癮與酒癮,他的硬碟裡確實可能存在吸毒性愛影片。但杭特是否涉及亂倫、或者性虐兒童,甚至遭到中共掌握相關影片加以要脅,都不是在網路上進行單方面指控所能證實的,不過對於大選風向確實可能產生深遠影響。川普陣營一方面宣稱「已將硬碟交給《紐約郵報》與特拉瓦州警方」,二方面卻又在顯然已經獲知硬碟內容的聯邦調查局局長、國家情報總監(這兩人都是由川普所任命)沒有動作的情況下,疑似透過保守派媒體與更多網路上的匿名用戶打起訊息戰、散佈無法在選前證實或證偽的陰謀論。

尤有甚者,掌握硬碟內容的川普陣營,甚至疑似透過郭文貴在網路上放出拜登與不知名女子的做愛照片影片,這些不入流的新聞與政治操作手法,國外主流媒體選擇不加跟進、或者不願詳述性醜聞內容,國內某些媒體卻如獲至寶、在未能釐清來龍去脈的情況下詳加報導。所謂事實查核、媒體識讀、以及阻止社群媒體散佈假訊息的種種努力,甚至個人的性隱私、性犯罪受害者保護、與程序正義,都在這場競爭激烈、甚至被認為攸關台灣前途的美國大選中拋盔棄甲,不積極跟進報導這些性醜聞、或者在報導時對電郵內容存疑的媒體,也就成了某些人口中「向中共投降、協助左派民主黨掩蓋罪行的貪腐賣國共犯」。

是耶、非耶?且看大選過後,拜登父子會有如何下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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