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盈隆觀點：蔡英文決策風格的變與不變

8/28下午總統府一場記者會，蔡英文、賴清德、蘇貞昌、柯建銘、李大維、顧立雄等六位黨政大員一字排開，蔡總統宣佈開放美國含瘦肉精豬肉以及逾30個月美牛進口，震驚全台。這無疑是蔡英文總統第二任期開始後，最具爭議性的重大政策決定，影響深遠。

政策宣佈迄今過了一個禮拜，應該可以較全面地、理性地、深入地審視這項重大公共政策的產出，及其後續效應。

蔡英文已經兼具獅子和狐狸的特質

首先，這項政策來得突然，是自願的？或非自願的？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政治學者之一Harold D. Lasswell說：「政治就是關於誰在什麼時候？得到什麼？如何得到？」（Politics: Who gets What, When, and How?）蔡英文為什麼在8/28做出這個違反她一貫行為模式的政治大動作？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Alex Azar，美國衛生部長帶來一個她無法拒絕的提議。至於Azar這個提議的具體內容為何？除了當事人，短時間內恐怕沒有人會知道。簡單的說，這項重大決策基本上是非自願的。

第二，在當天記者會上，蔡英文開宗明義地說：「開放含瘦肉精美牛美豬進口與美國大選無關」。經驗告訴我們，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隨之而來的其他說詞，包括行政院跨部會的政策說明，都是事先已經準備好的政策論述，部分是真，部分是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為了包裝蔡政府此一重大爭議性政策是自願的、自主的、是經過長期深思熟慮的結果，試圖取信於民。

第三，台灣整體民意此刻反應為何？坦白講，我沒做民調，但根據我長期對台灣民意的觀察和經驗，肯定不會好。民進黨昨天透露一個「內部民調」，說民意反應五五波，這是內行人都很熟悉的民進黨制式說法，用來支持既定政策的，但因為沒公布民調具體內容，只拋出一個數字，試圖誤導社會視聽，在民智已開的台灣，這種操作其實是很愚蠢的，不足取的。

第四，從828總統府這場記者會共同出席要員的安排，可以看到蔡英文總統的蛻變。2016年初上任時，蔡英文對任何大小政策都事必躬親，親自拍版，而後自己親自宣佈或請總統府發言人宣佈，給予外界一種一人決策、強勢總統的印象，例如2016年10月3日晚上，蔡總統親自拍版一例一休政策一樣。這次開放美豬決策，將還有高人氣的昔日對手副總統賴清德、聲望扶搖直上的行政院長蘇貞昌、民進黨立院黨團總召柯建銘等實力派政治人物全拉在一起，共同宣佈，共同負責，共同跳火坑，至於這些人什麼時候得知這項重大政策決定，是一個謎。

近代政治科學之父，文藝復興時代的馬基維利說：「君王應該要有兩個必備特質，如獅子般的勇猛，和狐狸般的狡猾。」蔡英文第一個四年執政，個人政治風格比較像是一隻勇猛任性的獅子，但缺乏馬基維利所說的君王必備的另一項特質，那就是，狐狸般的狡猾。828之後，我發現她已經補齊了馬基維利所說的君王必備的兩項特質，獅子般的勇猛和狐狸般的狡猾。是該恭喜她呢？還是不該恭喜？ （相關報導： 夏珍專欄：當蔡英文兼具獅子與狐狸，人們只能當豬？ ｜ 更多文章 ）

新寡頭統治於焉成型，代議政治勢將失靈

第五，從828總統府記者會宣佈明年元旦開放含瘦肉精美豬進口的決策前後流程，可以看出，一種新的總統決策風格已經隱然成形，我稱之為「新寡頭統治主義」。這種新的總統決策風格，本質上就是二十世紀初傑出的瑞士政治社會學者羅伯．米歇爾斯（Robert Michels)所提出的「寡頭統治鐵律」（The Iron Law Of Oligarchy)。

簡單地說就是，「任何大型組織到最後，會由一小撮掌權的人壟斷決策權，並宣稱是為大家好，那怕決策內容是多麼令人錯愕」。這種「做就對了，只要是為了某個神聖目的」的蠻幹決策風格，其實自2016年蔡英文總統上任以來就若隱若現，於今為烈罷了。

的確，蔡英文總統第二任期開始迄今，短短不到四個月，已經有三個顯著例子：5/29大法官「通姦除罪化」釋憲，與絕大多數民意背道而馳；7/22立法院三讀通過「國民法官法」，採參審制，但人民更盼望的其實是陪審制；8/28總統親自宣佈開放含瘦肉精美豬進口，宣稱是為了跟國際接軌，提昇台美經貿關係。「民主菁英論」（Democratic Elitism)是政治學教科書中的理論，現在活靈活現、變本加厲地出現在蔡英文所領導的民進黨政府，瀰漫在行政、立法、司法、考試、監察五院之間。對照在野時期民進黨高唱「主權在民」、「大眾諮商」、「政治平等」、「多數統治」的崇高民主理念，顯得格外諷刺。長此以往，如果統治者英明能幹、為國為民，那危害或許較小；如果統治集團核心昏庸無能、貪污腐敗，代議政治必將再度失靈，後果不堪設想。

第六，蔡英文總統這次開放美豬決策，因事起倉促，程序上的確沒有事先照會立法院（國會）和在野黨，也沒有事先和社會大眾做適度溝通。之前指責馬政府開放美牛沒做的事情，現在自己也犯一樣的錯誤。不論此時此刻宣佈開放含瘦肉精美豬的目的有多神聖，手段面和程序面該檢討的很多，照理說，整個執政團隊姿態應該放低放軟，謙卑地請求人民諒解才對，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昨是可以今非，責任政黨政治還有何意義？

第七， 關於「昨非今是」的問題，這陣子有人跳出來為蔡政府護航，說「昨非今是」不是問題，我深不以為然。清朝梁啟超先生說：「不惜以今日之我攻昨日之我。」講白話一點，「不惜以今日之我向昨日之我挑戰」，談的是個人進德修業的問題，不是說政黨政策可以隨風搖擺，任意改變自己的主張去騙選票，今天主張社會主義，明天主張資本主義；或，今天主張台灣獨立，明天主張维持現狀；如果可以這樣，那「責任政黨政治」有何意義？如果可以這樣，那「責任政黨政治」有何意義？

前一陣子，當陪審制與參審制僵持不下時，鄭文龍律師大聲質問民進黨背叛黨綱時，竟有黨團立委鄭運鵬跳出來說，「民進黨主張陪審制是過去的事」，但目前黨綱不就明明白白的規定要採陪審制嗎？還有，就是最近因開放含瘦肉精美豬進口，衛福部長陳時中上廣播回應相關質疑時竟說「只談過去沒意義」。由此可見，民進黨執政要員似乎已經普遍存有這種倨傲的心態，如果我們真的在意台灣民主，我們就不能忽略這項嚴重警訊，應適時給予當頭棒喝才對。 （相關報導： 夏珍專欄：當蔡英文兼具獅子與狐狸，人們只能當豬？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