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最高法院近來的一系列裁決，引發的不僅是法律層面的討論，更是一場關於民主精神與憲政秩序的深層焦慮。在這個權力制衡逐漸模糊的時代，法律是否仍是捍衛公民權利的最後堡壘，還是已淪為政治利益的工具，這個問題正急速向我們逼近。
從幾項具爭議性的裁決可見，保守派大法官主導下的最高法院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改寫先前的判例體系。對行政權的寬鬆授權、對宗教自由與言論自由的詮釋向右傾斜，以及對基層法院權限的削弱，都構成一種潛在的制度性再造。三位自由派大法官接連以嚴正筆調書寫異議意見，公開警告法治的根基正被侵蝕，其激烈措辭與公開宣讀不同意見的罕見舉動，更凸顯他們對當前局勢的沉痛與警惕。
古人云：「法者，天下之程式也，萬事之儀表也。」如果法院的裁決變得過度傾向政治利益，那麼法律就不再是約束權力的程式，而只是為既得權力背書的言詞修辭。自由派大法官索托馬約爾在反對限制全國性禁制令的意見書中指出，法院的新裁決將使未來任何總統都可繞過司法審查，在法律尚未檢驗前即行使不受拘束的命令。這不是單純的程序辯論，而是關於公民基本權利能否有效維護的根本問題。
同時白宮方面則顯得信心十足，在最高法院的19次勝訴之中，16次來自過去一年的連勝紀錄，顯示現任政府對保守多數的精準運用與策略性訴訟的成效。這種制度內的「勝利」可能短期內強化行政效率與政治目標的實現，卻也逐步削弱司法獨立性的公信力。
這樣的法院景觀呈現出一種高度張力的雙重局勢，一方面是自由派焦慮地守護法治秩序的底線，一方面是保守派有計畫地重塑制度架構，兩者交鋒之處，正是美國憲政的靈魂所處的戰場。
最令人擔憂的是「法治」是否還能作為公共共識而存在，當不同政治陣營對同一條法律條文有截然相反的解讀時，法律是否變成另一種戰爭的延續？當最高法院本身的判決被越來越多民眾視為政治化產物時，其裁決的正當性也隨之動搖，正如古代法家所警示：「法不信於民，則民無所措手足。」
更進一步地看，這種司法裂痕所映射的，其實是美國整體政治文化的斷層。在社會極化加劇的情況下，法院不再只是仲裁者，更可能成為政治對抗的前線。自由派大法官在意見書中屢次提及「對法治的生存威脅」與「行政權無限擴張的危機」，這些不是誇張修辭，而是對制度失衡現象的深刻觀察。
如果法院喪失了公正的中介角色，那麼整個民主體制也將因此動搖。正義不應只是多數決的產物，更應是對少數權益的保障，是對濫權的制衡，是社會道德底線的具體體現。
今日美國最高法院所面臨的，不僅是各項具爭議性的裁決壓力，更是其自身公信力能否持續維持的重大考驗。如若法院繼續偏離其守護憲法與法治精神的根本職責，那麼未來的歷史將不再以崇敬之詞紀錄其判例，而將以警世之筆書寫其失衡的軌跡。
因此真正值得社會各界關注的，不僅是誰贏了案件，而是司法制度是否還能被人民信賴，是否仍有能力伸張正義。當政黨更替、意識形態更迭，最高法院更應站在正義與公平的一邊。因為法治從來不是天降的恩賜，而是人們一點一滴爭取、捍衛的成果。失去了它，民主也就失去了靈魂。 （相關報導： 大法官都挺他？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限縮下級法院阻擋總統權力，川普大讚：這是歷史性勝利！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台北商業大學前校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