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於五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失去了當時才剛新婚不到一個月的哥哥。我媽從小就偏愛哥哥，因為他是家裡最會唸書，入社會後也是以醫師之姿在家族中發光。想當然爾我媽頓時失去生活真心，而且把哥哥神化，不管我跟姊姊怎麼做，她總是一句「你哥哥/弟弟 才不會這樣」。甚至還跟我說「最棒的孩子走了，她該怎麼辦」、「女兒跟兒子就是不一樣」這些話。 到了快30歲我才驚覺自己在媽媽的心中，其實沒有什麼份量。
當然這些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應該是有能力去排解掉，可是在每每聽到媽媽刺耳的言論後，我發現我開始有怨恨，更在媽媽特別要求我的婚禮上要有哥哥相片時，內心深處會響起「妳為什麼連屬於我的日子都不好好只重視我一個，你兒子已經走了」。不要誤會，我們家手足情深，尤其跟哥哥只差一歲多的我更是。
只想問問，你們家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嗎？如果有，您是怎麼排解呢？
這位姊妹，我們家的情況，剛好跟你相反。但是，同樣令人難過。
我哥是個平凡的人，會白目、會犯錯、不太會賺錢，但花錢卻很慷慨。他從小就不愛念書，但是善良又聰明。他很會做點心，對父母孝順，可是，爸爸不喜歡他。爸爸覺得，他不夠上進、不夠努力、不夠有成就。而我這個弟弟，又會念書、又懂賺錢。所以，在我有記憶以來，爸爸對他的愛，就是不公平的。爸爸看他的眼神，經常是冷的，我會主動靠近爸爸，跟他聊天，但是他不知道該跟爸爸說什麼，他們的父子關係，始終很冷淡。當我離家、常住台北以後，每次回家吃飯，家裡的晚餐就非常豐盛，但是如果這週我不回家，只有他陪伴爸媽，家裡的飯菜就比較一般。我問媽媽，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媽媽給的答案是，因為你不常回家，但是他每天回來。
喔，這是一種近廟欺神的概念嗎？對於這樣的情況，我始終不解也難以接受，不過，也沒有太過強烈的反應，橫豎我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反應幾次以後，都還是一樣，那也就這樣了。
直到他心肌梗塞過世。
那天晚上，爸爸的頭髮白了很多，他用嘶啞的聲音跟我說，「這一切都是命。」他呆坐在急診室外面，幾乎一言不發。媽媽則是哭到昏厥，我在手足無措的時候，只能這樣安慰她：「你還有我呢！」她看看我，然後哭著跟我說，「每個孩子都不一樣，你不能替代他，誰都不能替代誰。」
自此以後，爸爸很少再提起他，我很難理解他的內心在想什麼。但是媽媽，只要有特別的日子，甚至是不自覺的煮了他愛吃的菜，就會告訴我，如果他還在，他會怎麼怎麼的。然後偏過頭去，眼淚開始往下掉。我知道，那是他的孩子，永遠都不能填補。就算我加倍的愛她，那也是我愛她，不是哥哥愛她，任何人離開這個世界，對於愛他的人來說，都是無法替代的。
你可以理解嗎？事實上，媽媽不是不愛你，而是她很愛他。當一個這麼好的孩子走掉，對她而言，所有的不對，頓時都會變成對，所有的對，則會更對。這就是真正的人死為大。所以，不是你沒有份量，而是死去的兒子，對她而言太有份量，重點並不是他優秀，而是他離開她。這種事情不用測試，而是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失去孩子的負能量太大，以致於她要以無盡的思念去彌補自己來不及說的愛，對於活著的人，當然是折磨。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在意，因為親情原本就不能比較。
什麼意思呢？對於不同的孩子來說，父母給的愛與緣分，原本就不會一樣。有的孩子，越壞媽媽越想照顧，你就會覺得，當乖孩子又怎樣，還不是不得父母緣？有的孩子，越好媽媽越自傲，你就會覺得，你就是以賺錢多少來評斷感情嗎？好啊！隨便你！可是，這位姊妹，親情與感情，都是勉強不來的，當媽媽「沒這麼愛你」，你可不可以想想，或許是他死了，或許是她本來就比較愛他，那就這樣吧！
哪樣？就做你該做的、想做的。例如婚禮，你如果可以考量到兄妹感情，或許可以放他的照片。媽媽看到以後淚如雨下，那就讓她情緒發洩。如果兄妹感情不好，那就不放也行，一切順你的心意就好。我知道，你不是他，你是你。媽媽在你的臉上，找他的笑容，也許讓你不開心。但是，你要做什麼，其實都是你可以決定的。你不用配合媽媽，如果要配合，那就是因為你愛她，或者是，你愛你過去的哥哥。
你至少還有生命，可以去愛、去恨，但是媽媽只剩下回憶，別太苛責她了。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呂秋遠臉書。 （相關報導： 為何孩子長大後，常是女兒和父母比較親？中研院花20年追蹤7千人…論文獲國際期刊大推薦！ ｜ 更多文章 ）
責任編輯／連珮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