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薪資和物價之間的良性循環加強，並且以可持續和穩定的方式實現價格目標的機率上升，我們將會考慮改變貨幣政策。」2023年底，日本央行總裁植田和男的談話暗示了日本結束負利率政策的可能性增加。自2001年以來，日本開始實施刺激景氣的定量寬鬆貨幣政策 (QE)，更在2013年，隨著前首相安倍晉三任命黑田東彥為日本央行行長，開啟了超寬鬆貨幣政策時代 (QQE)。當黑田東彥長達10年的任期於2023年4月結束，負利率政策也在繼任者植田和男就職後，逐漸走向終結；這不僅意味著日圓終於走向貨幣正常化，更象徵美國升息後，日本金融政策連帶出現巨大轉變。
日本經濟30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過去30多年間，日本經濟波濤洶湧。自1990年以來，日本房地產泡沫破滅，資產價格急速崩塌，銀行體系累積大量壞帳，信貸系統收緊，金融在總體經濟的中介功能嚴重受損。日本物價長年下跌、企業利潤減少以及總需求下降等狀況，在在顯示日本陷入通貨緊縮的惡性循環，經濟宛如一灘死水。為拯救當時嚴峻的經濟狀況，日本央行積極調降基準利率，從1991年的6%一路調降至0，同時大規模實施量化寬鬆政策。
量化寬鬆政策執行之後，日本經濟一度在2005年前後復甦，企業獲利、失業率以及經濟狀況好轉，多年的通貨緊縮也有緩解跡象。日本政府為此重新樂觀起來，並且於2006年結束定量寬鬆貨幣政策。然而，在一切都看似好轉之際，2008年美國發生次貸風暴、殃及全球金融市場，2011年的東日本大地震及福島第一核電廠事故，再次重創逐漸復甦的日本經濟，導致失業率飆高、GDP成長率衰退。例如在2010年時，扣除價格波動較大的生鮮食品和能源的消費者物價指數(核心核心CPI, Core-core CPI)，又降至-1.7%，形成通貨緊縮。
日本政府為因應不斷受到衝擊的經濟，於2013年開啟「安倍經濟學」的超寬鬆貨幣政策時代。當時安倍晉三明言，要透過三支箭頭–積極的金融政策、靈活的財政政策以及結構改革的經濟政策，期望提高通貨膨脹目標值，並採行「更積極的貨幣寬鬆策略」，如購買風險資產和更長期的政府證券，推動經濟重回良性循環，結束通貨緊縮，促進經濟增長，並伺機重建財政可持續性。
透過安倍經濟學的超寬鬆貨幣政策，日本的失業率於2018年再次下降至2.2%、消費者物價指數(核心核心CPI, Core-core CPI)也提升至1%。然而好景不常，2019年底爆發的新冠肺炎再一次撼動日本經濟，日本政府只能故技重施，又回到財政刺激政策的老路，導致2023年時，日本債務對GDP比率已達到265%。
好在這一波新冠疫情危機當中，日本政府的措施招招都比以往迅速而且猛烈，因此日本經濟相較於過去回升也更迅速；無論是失業率、GDP還是出口量都不再停滯，已經逐步好轉。而且俄烏戰爭爆發後，隨著原物料高漲而來的輸入型通貨膨脹，以及內需成長，亦使得日本的消費者物價指數(Headline CPI) 高於日本央行所設定的2%通膨目標。目前為止，消費者物價指數是自2015年以來首次高於官方目標，而且連續20個月達標，顯示出日本應已正式擺脫通貨緊縮的陰霾。
市場資金押注，負利率政策最早將於今年4月結束
對比俄烏戰爭初始，日本國內物價上揚主因是原物料上漲產生的成本推動型通膨；然而，現今原物料價格已回跌，日本通膨仍維持不墜，因此較能確定通膨是來自內需增溫。日本央行總裁植田和男去年的談話也暗示，2024年結束負利率政策的機率大增。其中，春季的勞工談判（春鬥）尤其關鍵，如果在談判後，日本勞工確認獲得一定加薪，那麼薪資上漲更將使得整體物價的上漲由成本推動，轉向需求推動，這種由總需求提升引發的通膨將形成良性循環，進而使日本央行能夠確認2%的通膨目標已經達陣。
此時，市場上仍有部分聲音質疑，當全球通膨逐漸緩和，日本物價是否隨全球通膨緩和而降溫，因此在此時結束負利率政策，是否為錯誤的政策決定？
然而，根據野村國際外匯策略分析師Yusuke Miyairi表示：「日本央行總裁植田和男12月初的談話引發了市場對於2024年日本貨幣正常化的預期。我並不認為現在變動負利率政策是錯誤的決定，因為目前為止勞工工會以及日本公司兩方均傳出正面展望，我們認為通膨與薪資成長在未來將會有良性循環。」路透社也指出，通膨衡量指標-核心核心CPI(編按：core-core CPI，指核心CPI扣除能源的價格變化)已逐步放緩，作為全國物價趨勢重點的東京通膨數據也已連續第二個月放緩，此現象則可視為減輕了日本央行急於退出超寬鬆政策的壓力。因此全球性的通膨放緩現象，預料不會大幅影響日本負利率政策的轉變，通膨與薪資上漲的良性循環，才是日本央行考慮結束負利率政策的關鍵。
除了春季勞工薪資的談判結果外，最近發生的能登半島地震，也影響了市場對於日本央行可能在1月會議退出負利率政策的預期。標準普爾全球市場情報首席經濟學家Harumi Taguchi表示：「薪資尚未趕上物價增幅，考慮到去年基數效應和特定行業的疲軟表現，良性循環尚未出現。然而，仍然預計負利率政策最早將在4月退出。」因此，4月將有可能是日本央行最早退出負利率政策的時機。
回顧日本30餘年來的經濟變遷，這段歷程充滿不少曲折和挑戰。自1990年的房地產泡沫破滅，經濟一直在低迷中苦苦掙扎。寬鬆貨幣政策在2005年為日本帶來復甦曙光，但全球金融風暴和福島核電廠事故再度使經濟陷入泥沼。如今度過疫情考驗，日本央行考慮結束負利率政策，或許預示著經濟正邁入新階段，走向日幣正常化的一年。
責任編輯/周岐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