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馬太鞍溪堰塞湖潰壩事件,造成光復鄉慘重災情,考驗中央與地方對防災、救災與災後重建的整合力。台大土木系名譽教授、前行政院莫拉克災後重建推動委員會執行長陳振川於教師節連假期間赴花蓮災區表達關切,他憂心忡忡指出,「堰塞湖是個炸彈,不能只有監測;一旦潰壩,就來不及了。」
樺加沙颱風引發豪雨,花蓮馬太鞍溪堰塞湖9月23日潰壩,洪水來得急又猛,1個小時內沖垮橋梁與民宅,導致18人死亡,另有6人失聯,逾156人受傷。大量淤泥灌入光復鄉市區、農田、水溝、幹管,河床比陸地還高。未來若有颱風來襲,堰塞湖水量擴增,一旦潰壩,光復鄉將再次被泥砂淹沒。對於花蓮當地居民而言,堰塞湖就是個「炸彈」。
莫拉克風災小林村遭滅村,陳振川負責南台灣災後重建
回顧2009年8月8日,莫拉克風災導致高雄甲仙鄉小林村遭滅村,造成逾700人死亡,為台灣半世紀以來最嚴重風災。當時總統為馬英九,行政院長劉兆玄負起政治責任於9月初率內閣總辭。
莫拉克風災過後,陳振川負責推動南台灣災後重建,當時中央為藍營主持,南台灣地方首長均為綠營。他說,當時預估林邊與佳冬鄉家園重整約需要4個月,實際歷經50天的清理,就讓街道恢復通行。他強調,「當時能夠如此快速讓災區恢復生活,主要是中央與地方合作的結果。」
有感於花蓮堰塞湖潰壩災情太嚴重,陳振川在9月28日赴花蓮勘災,30日回台北後,10月1日邀集莫拉克災後重建工作主要幹部與夥伴開會,大家不分藍綠,就事論事,希望對花蓮未來防災與重建工作提供經驗與建議。
救災與重建不能分藍綠,中央與地方資源必須整合 陳振川在會後接受《風傳媒》專訪時表示,「堰塞湖是個炸彈,不能只是監測,一旦潰壩就來不及了,必須擬定撤離計畫,提前演練。救災與重建,不能分藍綠,中央與地方的資源必須整合。」
台灣經常有颱風帶來豪雨,在山區形成大大小小的堰塞湖,但是針對堰塞湖的研究不多。農業部長陳駿季8月13日在立法院答詢時表示,「經專家評估,馬太鞍溪堰塞湖沒有立即的危險。」當時農業部聘請的專家可能對堰塞湖的風險不夠熟悉,因為「一旦潰壩,你就來不及了。」
水壩專家:「堰塞湖一定會潰壩,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堰塞湖一定會潰壩,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一位對建造水壩經驗豐富的與會人士指出,「馬太鞍溪堰塞湖蓄水量高峰時達9100萬立方公尺,相當一座南化水庫,9月23日6千萬噸泥砂與洪水沖下來,這是典型潰壩。堰塞湖沒有排洪系統,一定會潰壩,越晚潰壩的風險越大,因為上面水量會越積越多。堰塞湖潰壩夾帶大量泥砂,所造成的淹水範圍會比一般洪水潰壩更嚴重。」
這位專家表示,「堰塞湖潰壩有兩種原因,一是溢流,另一個是滲流。當發現有潰壩徵兆時,就要馬上處理降水,因為土壩沒有排洪系統,必須想辦法破壞堰塞湖,讓湖水排出來,不論是用炸藥或挖個導流溝,只要有小潰口就行了,不必挖很大。」
台大土木系名譽教授陳振川示警,花蓮堰塞湖可能再次潰壩的風險。(謝錦芳攝)
對於堰塞湖的處理,消防署要有新思維,第一時間就要設法排水。這位專家建議,「台灣山區地質條件經常會產生堰塞湖,這些偏遠山區,重型機具很難到達,消防署必須籌備重載直升機,可以吊掛大型機具到偏遠山區。對於新生成的堰塞湖,消防署要有新思維,第一時間就要處理,不要讓湖水越積越多,風險也越高。第一時間就要設法讓湖水溢流,排水道只要一點點就行了。」
台大團隊接受政府委託評估馬太鞍溪堰塞湖,一位與會人士坦承,「當時最大困難是缺乏當地的資訊,沒有參數,很難做出正確的假設。事後來看,當初採取料敵從寬原則,決定撤離8000多人,但是較欠缺的是事先做好風險溝通,要把這些風險告訴花蓮鄉親,讓他們產生風險意識,主動配合撤離。」
馬太鞍溪堰塞湖潰壩重創光復鄉,教師節連假期間,每日湧進2萬多人,連假3天共湧進6萬多人,而光復鄉人口僅1.1萬人,這些來自外縣市年輕志工們聚集花蓮火車站,他們需要吃與住,對於滿目瘡痍的災區,造成嚴重負荷。
重建老兵建議:政府開發救災APP,有效運用人力與資源 一位曾參與莫拉克風災重建的與會人士建議,台灣颱風與地震多,消防署應開發救災APP,各地熱心志工想要去災區協助,可下載救災APP,事先登記,規劃報到地點,該APP可以顯示中午供應便當地點,也可以顯示住宿地點。此外,有關民宅清理,哪些已完成清理,哪些有待清理,從APP可以掌握最新進度。這個救災APP可將人力與資源做最有效的利用,未來其他縣市都可以使用。
為防範 馬太鞍溪堰塞湖潰壩事件,林保署於9月22日清晨7時發布緊急通報單強制撤離1800戶(8000多人)。陳振川認為,光復鄉面積157平方公里,相當台北市面積的60%,要在這麼短時間內撤離8000多人,並不容易。對於堰塞湖未來可能再次潰壩,光復鄉民可能面臨再次強制撤離,地方政府事前就必須擬定計畫,進行演練。
《災害防救法》對於強制撤離有明確規定,為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或防止災害擴大,地方政府於災害發生或有發生之虞時,應勸告或強制其撤離,並作適當之安置。地方政府依法必須執行強制撤離,對於違反者也有罰則。因此,民眾絕不能掉以輕心。
內政部推防災士培訓多年,為何緊要關頭未啟動 這次花蓮光復鄉強制撤離時間緊迫,有居民反應未接獲通知強制撤離, 與會人士質疑,政府先前推動防災士制度,但是在緊要關頭上,這次民間防災士的功能好像沒有啟動,令人遺憾。
究竟什麼是防災士?內政部自2018年起,參考日本防災士制度,在台灣推動防災士培訓課程,邀請民間各界人士參與防災培訓課程,完成培訓者可取得合格防災士認證。目前全國有6.7萬名防災士,花蓮有1824人取得防災士認證。地方政府執行強制撤離時,這些民間防災士應主動參與,協助告訴民眾有關堰塞湖潰壩可能的風險,如此可以加速強制撤離工作。
陳振川:政府應尊重專業,不要以政治凌駕專業 當年莫拉克災後重建的經驗,可做為花蓮光復鄉救災與重建的參考。陳振川語重心長指出,「台灣面對氣候變遷所導致的天然災害,中央與地方應共同面對,共同協力,共同解決問題。中央政府在法令權責、資源與人力方面,有更高更大優勢,應主動協助地方解決問題。政府應尊重專業,不要以政治凌駕專業。」
在氣候變遷影響下,複合型災害規模越來越大。陳振川建議,面對複合型災害,地方政府應擬定強制撤離計畫,進行演練,讓《災害防救法》真正落實執行。至於這次花蓮風災是否應另定特別條例籌措救災基金,他認為,政府可以運用第二預備金移緩濟急,爭取時效,不必另定特別條例。
台大土木系名譽教授陳振川赴花蓮馬太鞍溪取樣泥砂,以了解再利用可行性。(陳振川提供)
花蓮馬太鞍溪堰塞湖潰壩事件自9月23日爆發以來,中央與地方政府首長在救災過程暴露雙頭馬車,多次發生口水戰,這些口水戰不僅無助於救災,甚至阻礙救災與日後的重建工作。與此同時,全國各地物資、捐款與志工們源源不絕湧入災區,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讓人看見台灣民間的力量與希望。
花蓮救災與重建工作必須與時間賽跑,中央與地方應撇開口水戰,全力為防範堰塞湖再次潰壩預做準備,主動排除「炸彈」風險,擬定撤離計畫,預做演練,避免居民再次受到傷害。至於災後重建工作,也要借重專業人士,加速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