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家暴，究竟有多傷孩子的心？《還願》外那些沒人陪伴他們長大的杜美心

如果，可以逃跑，我要去聽不到爸爸媽媽吵架的地方

如果，可以阻擋，我不想再看見爸爸媽媽手臂的瘀傷

當開始接觸一群有傷卻說不出口的孩子，才知道原來傷痕並不是只是表面看到的才是傷，有一種傷痕是藏在心底的。

小柔是一個幼稚園的小女生，剛開始跟她玩遊戲時，她臉上總是帶著滿滿的笑容，展現很熱情活潑的樣子，時常會在玩遊戲時說要煮飯給我吃，並表現懂事乖巧的樣子。

小柔很喜歡畫畫，有一次小柔在圖畫紙上畫畫後，她畫了爸爸、媽媽、弟弟與自己；我好奇問她為甚麼畫這個，小柔突然地說「我討厭爸爸，我不喜歡爸爸了。」後來在幾次的遊戲過程中，我關心小柔心裡是不是有不開心的事情，小柔點點頭，小小聲地、緩緩地靠近我的身體跟我說：「姐姐，你不可以跟別人說喔，這是我的秘密。」我輕聲地答應他後，小柔接著說：「我看過我爸爸打媽媽跟罵媽媽，爸爸好壞，我要把他關起來，媽媽也都罵爸爸，我也要把媽媽關起來。」接著小柔難過地哭了，她不想讓我看見她哭，所以小柔把身體背對我，她抱著遊戲室的史努比娃娃不發一語。

看著小柔背影，我心裡感到難過跟不捨，想著原來她表面總是表現出開心的樣子，想讓大人放心，我感覺的出來她很愛爸爸媽媽，但她看到爸爸媽媽吵架，心裡這麼多的難過、傷心、不安全的心情，我在心裡期望著——我希望自己可以在這一段時間好好地陪伴小柔，給她一個安全的空間，讓她可以放心地說話、輕鬆的玩，也讓她可以好好抒發情緒。

接續，在每一次的遊戲中我陪伴小柔，傾聽她說對爸爸媽媽吵架的害怕跟難過，還有爸爸探視她，她其實心裡很高興。但想到爸媽吵架的場景，她有著不太敢接近爸爸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小柔逐漸在遊戲中有了笑容跟放心地玩耍，而我也跟爸爸、媽媽討論如何在日常生活中陪伴小柔的情緒，同時也邀請小柔、弟弟、媽媽參加親子共玩的活動，為家人彼此間的情感加溫。

小柔很喜歡畫畫，跟她接觸這一年多的時間，看著她的畫作從黑暗到光明，看著她玩耍時的開心，看著她想到爸爸媽媽爭吵時的恐懼、難過、傷心，看著她跟我分享在幼稚園生活趣事，我想說的是很開心認識小柔，謝謝她帶著我走進她的生活，小柔曾跟我說過她很喜歡彩虹，我問她為甚麼，她說「因為彩虹好美，就像我、弟弟、媽媽、爸爸，只是他們吵架時我會怕怕的，我很希望他們一直開開心心，陪我玩陪我笑。」

前陣子很紅的一款網路遊戲『還願』，故事的情境中有六個主角，美媽、美爸、美心、何老師、女鬼、紅龍魚，美媽是著名藝人，美爸是作家，美媽生了美心後，便隱退娛樂圈照顧美心，因為沒有收入就靠美爸寫作賺錢，但美爸愛好面子，寫作賺不了錢，非常的迷信且內心渴望財富。

美媽發現家中經濟困難，想要重操舊業復出賺錢，但卻被美爸極力阻擾，轉向推動美心成為藝人。愛面子的美爸還有藝人美媽開始對美心寄予厚望，爸爸希望美心成名後可以賺錢，媽媽希望美心可以像自己一樣優秀。而美心就在望女成鳳的壓力下、家庭爭吵中度過童年。後來美心心裡生病了，劇中的病應該是現實生活中重度憂鬱症的精神疾病。

當中扮演孩子的『杜美心』，她直接目睹父母爭吵及家裡毀損的物品，而在台灣當時的社會福利政策根本無從協助目睹家暴的美心，雖隨著近年目睹家暴逐漸受重視，但我心想的是，有多少像美心一樣的孩子，我們來不及陪伴他長大，因此我始終相信目睹家暴兒少服務是為了終止暴力循環，不要讓暴力衍生至下一代。

在我陪伴目睹家暴兒少家庭這三年的過程中，一次又一次聽著故事，才漸漸發現原來幸福跟愛這件事，背後要有很多淚水跟辛苦才能熬出來的。家暴並不是一個永遠不會好的傷口，但在傷痛結痂前，我們需要共同去看見目睹家暴這個看不見的傷痕，才能幫他療傷。每個孩子都是很愛她父母的。他們雖然無法用最適當的語言描繪他們的心情，但是他們的眼淚、憤怒都透出他們層層的哀傷，也有濃厚的愛在裡頭。我真想大聲向小柔及每個我陪伴過的孩子，告訴他們「謝謝妳，帶我聽見那彩虹背後的故事。」

作者介紹｜王心茹

勵馨基金會台南分事務所 社工員

本圖／文經授權轉載自想想論壇（原標題：【女人想想】誰來聽我聲 看不見的傷痕） （相關報導： 「我不想被她生下來這樣對待…」她寫信求助律師，道出「想殺媽媽」背後最痛苦心路歷程 ｜ 更多文章 ）

責任編輯／林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