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天子的嫡妻,象徵天皇制度神聖血統的延續;她的存在,是王朝穩定與正統的象徵。但在日本歷史上,有整整五百年沒有皇后出現,這不僅是制度的斷裂,更是時代權力轉移的沉默見證。日本史學者胡煒權在《解開天皇祕密的70個問題》中所分享,從十四世紀中期起,皇后制度長時間沉寂,背後不僅與皇室財政困窘有關,更映照出武士政權興起後,朝廷實權逐漸流失的殘酷現實。
皇后曾經擁有多麼隆重的「登場」
古代大和朝廷自七世紀末起,仿效唐制建立典章制度,八世紀初施行《大寶律令》與《養老律令》,皇后的地位被明確定義為「天子之嫡妻」,並明訂只能設立一人。平安時代的《令義解》與各類禮儀書,更詳細記錄天皇大婚與冊立皇后的儀式流程。
與一般貴族家庭仍採「婿入婚」相反,天皇的婚禮始終是「嫁入婚」模式。獲選為皇后(當時稱「中宮」)的貴族女子,入宮前會獲天皇賜與三位或四位的位階,象徵尊崇。
正式入內當晚,由近衛中將或少將迎接,抵達皇宮北門後聆旨,再轉輦車進入夜御殿。天皇前來共進晚餐後成婚,翌日如常臨朝,由宣命使正式宣告皇后冊立,並任命其寢宮職員,一切儀式嚴謹且象徵性極高。
從天子嫡妻到政治工具,皇后制度的變質與瓦解
然而,自奈良時代起,這項制度開始產生變動。原本「皇后只能由皇族女子(內親王)擔任」的原則,在公元729年被打破,豪族藤原不比等之女光明子,被聖武天皇冊封為皇后,成為史上首位非王族皇后。
此舉開啟皇后出身多元化的先例。九世紀起,出身藤原家的女子頻頻成為皇后,甚至出現「同時兩位皇后」的特殊狀況,如一條天皇同時擁有藤原定子與藤原彰子兩位皇后,其中彰子正是攝關藤原道長之女。這不僅顛覆「皇后一人制」,也讓皇后成為貴族政治運作的延伸。
更極端的例子出現在十一世紀,年幼的堀河天皇由其姊媞子內親王擔任皇后,以養母之名輔佐政事。雖無亂倫之實,但皇后的角色從「正妻」轉變為「象徵性角色」,也使其制度定義逐漸模糊。
制度崩解:冊立皇后成為奢侈品
隨著十一世紀後期朝廷統治力下滑,武士政權興起,朝廷無力再負擔冊立皇后的繁複儀式與人事支出。原本需要配備寢宮人員、維持獨立宮室的皇后制度,成為沉重負擔。與中國朝廷交流日益稀少後,參照唐制設立皇后的背景也逐漸淡去。至十四世紀的後醍醐天皇時期(室町時代初),皇后正式退出舞台,由尚侍、典侍、常侍等高級女官取而代之,掌管宮中內務。
此後近三百年,皇后僅存於歷史記載。直到江戶初期的短暫復古,才再次出現一位皇后,德川家第二代將軍德川秀忠依其父家康遺命,將五女兒和子嫁給後水尾天皇,冊立為皇后,象徵幕府與皇室一體的政治合作。然而,和子之後,江戶時代的天皇再未立后。長達260餘年的幕府治世,使皇后成為歷史名詞,直到明治維新才重新復設。
明治以後的皇后,已非古制原貌
明治政府在「萬機親裁」的精神下,全面重建皇室制度,皇后制度也隨之復活。但這時的皇后已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天子嫡妻」,而是現代國家象徵系統中的一環。她們被賦予現代化禮儀與職責,反映的是全新時代對皇室角色的理解與安排。
胡煒權指出,皇后制度從高峰走向虛化,不僅是朝廷實權衰退的表徵,也是政治權力從王權轉向武家政權的歷史縮影。從權力核心走向象徵角色,從唯一正妻到曇花一現的制度遺跡,皇后的消失,是歷史變局中最寂靜、卻最深刻的一聲敲響。
作者簡介|胡煒權
香港人,日本國立一橋大學博士。
2007年獲得日本文部科學省國費留學金留學日本,2010年取得日本廣島大學碩士(歷史與文化遺產學)學位,專攻日本中世史(專治戰國史),於日本國內的學術期刊發表六篇論文、並於多個研究會上發表研究報告。現為戰國史研究會、東北史學會、地方史研究協議會、日本歷史學會等學會會員。
著有《明智光秀與本能寺之變》和《日本戰國織豐時代史》。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出版《解開天皇祕密的70個問題第一部:天皇的歷史之謎》
責任編輯/梁溶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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