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謙專欄》一張美軍「鄙視照」說了的跟沒說的事：美軍真的怕「反介入」嗎？南海裝得下中美幾個航母戰鬥群？

由於要對抗中國對南海不當的主權聲索、保護周邊國家的航行安全，美軍在南海執行「自由航行」行動（FONOP）並非什麼新鮮事，美軍艦艇在相關海域的巡弋照片更不值得大驚小怪。不過美國海軍4日發布的一張照片，卻引發不少軍武迷以及關心南海情勢者熱議。

在這張照片中，有兩位美軍正在眺望遠處的航空母艦，左邊那位還翹著腳一派輕鬆。在美軍發布的圖說中，這兩位美軍不是別人，正是馬斯廷號驅逐艦（USS Mustin、DDG-89）的艦長布里格斯（Robert J. Briggs，帽子上繡著CO）與副艦長史萊（Richard D. Slye，帽子上繡著XO），美國海軍雖然沒有說明他們所注視跟監的航母是什麼來頭，但照片裡的舷號16、加上滑躍式的起飛甲板設計，其實不難認出這就是中國的遼寧號航空母艦。

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4月4日，根據日本防衛省統合幕僚監部公佈的資料，此時的遼寧艦才剛剛通過宮古海峽，沿著台灣東面海域南下，並且進行「反介入」（anti-access）能力的相關演練。美國海軍發布的照片說明則透露拍攝地點是菲律賓海（Philippine Sea），雖然沒有更精確的座標或地點說明，但確實雙方是在台灣東面海域「遭遇」。

由於北京智庫「南海戰略態勢感知計畫」日前才指出，馬斯廷號3日凌晨曾出現長江口海域後一路向南，綜合中日公佈的相關情報，這也意味著馬斯廷號恐非「計畫性闖入」共軍航母編隊，而是在其對台灣造成防禦壓力的情況下，可能從東海就跟著遼寧號一路跟監南下，並且在進入菲律賓海後才由攝影官拍下了這張鄙視與宣傳意味十足的照片。

這張照片一經發表，國內外媒體多認為這是美軍的一場「認知戰」（cognitive warfare）。《南華早報》便引用我國海軍前艦長呂禮詩的分析，認為馬斯廷號的艦長翹腳看著幾千碼外的遼寧號、甚至看起來一派輕鬆，連他的副手也坐在旁邊，這意味著美軍根本不把解放軍放在眼裡、解放軍對他們也不構成威脅。《漢和防務評論》總編輯平可夫也表示，這張照片是美軍「對解放軍的一個警告」，表示美軍對於共軍航母編隊的動向暸若指掌。

我國網友與許多臉書粉專也對這張照片熱烈討論，除了嘲諷遼寧號排放黑煙之外，也有許多人指出「照片裡根本看不到護衛艦隊，遼寧艦根本就是一枚活靶」。不過航母戰鬥群在作戰時本來就會大幅拉開距離，盡量張大偵測與防禦半徑，並非前舷挨著後舷密集編隊航行。其實從許多媒體公布的衛星照片看來，遼寧號航母在通過巴士海峽之前，確實與編隊中的其他5艘軍艦一同航向南海，只不過通過巴士海峽之後，包括055型驅逐艦、901型補給艦、以及其中一艘052D型驅逐艦都「右轉」台灣海峽北上，讓遼寧號的航母編隊只剩下1艘052D型驅逐艦、1艘054A型護衛艦。 （相關報導： 瞄準台灣與美軍航母的東風飛彈，研發過程得力台積電？《華郵》獨家：解放軍利用台美技術生產尖端武器 ｜ 更多文章 ）

畢竟中美軍艦是在公海上航行，只要沒有過分抵近、甚至打開火控雷達等敏感情事，雙方原本就享有航行自由。美軍巡洋艦「考彭斯號」（USS Cowpens、CG-63）2013年12月也曾在南海近距離跟蹤遼寧號，當時遭到中方一艘登陸艦進行反制驅趕。美國《海軍時報》（Navy Times）稱當時兩艦相距不到500公尺（中國媒體甚至有「30公尺」的報導），最後是「考彭斯號」緊急轉向才沒有發生船舶碰撞。由此看來，馬斯廷號這次的跟監還算是小巫見大巫。而且遼寧號編隊在通過日本附近海域時，自衛隊也派出第8護衛隊的涼月號護衛艦警戒，以及空中自衛隊的P-1、P-3C巡邏機收集情報，甚至照例拍下遼寧號艦隊的身影，只是自衛隊沒有那麼「囂張」，讓涼月號的艦長一同入鏡。

若要說到馬斯廷號釋出照片的用意，恐怕不在於（或說不只是）嘲笑遼寧號排放黑煙、見不著航母戰鬥群的護衛艦隊，而是美軍全程監控了共軍的「反介入／區域拒止」操演。中國海軍新聞發言人高秀成日前曾表示，「中國海軍組織遼寧艦航母編隊」「在台灣周邊海域進行訓練」，中國官媒《環球時報》6日更強調，遼寧號編隊的演習想定是「阻斷美日援軍介入」，有效阻隔域外勢力對中國內政的干預。如同解放軍去年在南海試射東風-21、東風-26兩款「反艦彈道飛彈」，當時雖然引起各方關注，但即使北京宣稱「航母殺手」試射成功，也從來沒有阻止美軍航母進入南海巡弋，共軍的「反介入」操演也引來美軍軍艦全程「介入」監控，其威嚇力可見一斑。

說到美軍航母進入南海巡弋，美軍的羅斯福號（USS Theodore Roosevelt、CVN-71）航母戰鬥群目前確實就在南海部署。美軍印太艦隊司令部9日就曾披露，羅斯福號航母打擊群與馬金島兩棲艦隊（Makin Island Amphibious Ready Group）正在南海進行「南海聯合遠征行動」（the South China Sea to conduct Expeditionary Strike Force operations），包括羅斯福號航母、提康德羅加級（Ticonderoga-class）飛彈巡洋艦邦克山號（USS Bunker Hill）、阿利伯克級（Arleigh Burke-class）飛彈驅逐艦羅素號（USS Russell）、兩棲攻擊艦馬金島號（LHD 8），兩棲運輸船塢艦薩默塞特號（LPD 25）、聖地亞哥號（LPD 22）都在公海海域進行操演，維護區域和平穩定。

近日適逢中國出動數百艘可疑漁船盤據南海爭議島礁不去，引發菲律賓政府嚴正抗議，因此有軍事觀察家認為中美艦隊正是為此集結；日本學者小笠原欣幸則認為，目前由台灣駐軍、掌控南海北部進出門戶的東沙群島，才是南海問題的最新導火線。因為北京雖然對台灣動作頻頻，但畢竟攻佔台灣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其中一個替代選項就是施壓甚至攻佔東沙島。

小笠原欣幸分析，由於東沙島在國際上的知名度不高，攻佔東沙島不會像攻佔台灣一樣引起國際高度矚目，而且島上沒有平民居住，僅有台灣的海巡署隊員以及500名海軍陸戰隊駐紮，加上東沙島「又小又平」、幾近無險可守，從去年8月以來，解放軍便頻繁在該地區舉行軍演，軍機甚至每天出現在東沙島附近空域，顯然企圖切斷東沙與台灣之間的供給線。

小笠原分析，攻佔東沙對中國來說好處多多，包括向台灣展現中國的武統意志與能力；中國拿下東沙島後進一步將其軍事化，擴大將南海內海化的野心；拿下東沙可奪回中美交往的主動權，進而打亂拜登政府的早期執政。至於最後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則是習近平上台已經8年，統一台灣目前看來依舊遙遙無期，佔領東沙有助於掩蓋這個「難以忽視的真相」。

由於遼寧號航母編隊繞過台灣東面海域後，選擇穿越台菲之間的海域進入南海，這也讓南海出現數量龐大的中美艦隊。由於美軍神盾艦的雷達監控半徑約為500公里、航母艦載機F/A-18E/F的作戰半徑約在700公里左右（根據公開資料，遼寧號艦載機殲-15的作戰半徑更超過1200公里），等於羅斯福號打擊群的攻擊範圍已經涵蓋大半個南海，當中美的航母打擊群都在南海「巡弋」、甚至有目的性的彼此監控，南海雖大，依舊難以承受中美航母打擊群的常態化操演；在中美彼此提防敵視的氛圍下，要避免雙方的擦槍走火更屬不易。兩強在南海爭霸之際，思考東沙與台灣的命運與對策，或許是比跟著美軍一起嘲笑鄙視遼寧艦更重要的事。 （相關報導： 瞄準台灣與美軍航母的東風飛彈，研發過程得力台積電？《華郵》獨家：解放軍利用台美技術生產尖端武器 ｜ 更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