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來自美國龍蝦？！」牛津大學如何破解中媒帳號的新冠假消息攻勢

在世界衛生組織組建新的專家組重啟新冠病毒溯源調查之際，牛津大學研究人員發現在推特等國際社交媒體平台上出現新一波有關新冠病毒起源的虛假訊息，數百個「親中帳號」試圖將新冠病毒源頭導向冷鏈美國龍蝦。牛津團隊的發現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與中國有關聯的新冠虛假訊息傳播鏈條。

9月中旬，中國駐印度加爾各答總領事查立友的一條推文以及與這條推文不同尋常的互動引起牛津大學研究虛假訊息的博士後研究員馬塞爾·施萊伯斯（Marcel Schliebs）的注意。他過去18個月來一直追踪中國外交官和官媒推特帳號的動態。

查立友在推文中轉發題為《重大線索！華南海鮮市場疫情前收到可疑美國海鮮》的中文，他用英文寫道：「經由冷鏈的新冠重要嫌犯確認：MU298航班2019年11月運載美國緬因州的海鮮，經由上海達到湖北武漢華南海鮮市場。接下來的幾週，搬運這批海鮮的許多工人感染。」

虛假訊息網路

施萊伯斯在與美國國家廣播公司（NBC）的合作調查中進而發現，多達550多個推特帳號，以英語、西班牙語、法語、波蘭語、韓語、甚至拉丁語等20多種語言在傳播和放大同樣的消息，而且訊息發布的時間大多集中在中國時間的早上8點到11點之間。NBC上週報導了這一發現。

「時間上絕對高度可疑，然後你再看文字，可以發現，這些重複出現的詞語以同樣的方式被複製粘貼到多個帳戶。」施萊伯斯對美國之音說，「你看到這些行為模式與平台上的其他人非常不一樣，你可以帶著自信度、至少是部分自信度認為，這其中一定有某些協調行動。」

目前是牛津大學民主與技術項目（Program on Democracy and Technology）研究員的施萊伯斯說，這些推特帳號有些很明顯是假帳號，都是剛剛註冊，推文內容只涉及新冠病毒來自美國這些陰謀論，還有些帳號是被盜以後用來傳播假消息，另有一些處於休眠狀態多年，突然活躍起來開始發新冠病毒源自美國龍蝦的推文。

但是他表示，要追查到虛假訊息行動的源頭很難。

他對美國之音說：「我們可以說這對中國有好處，符合其更廣泛的宣傳，但是我們目前無法確知誰在操作和設置這些帳號。」

施萊伯斯說，由於發現得早，這波虛假訊息行動對西方觀眾造成的影響「可能相對較小」。他說，他將發現的情況報告給推特後，推特迅速開展獨立調查，依據平台規定將假帳號封停。

推特表示已根據牛津團隊提供的訊息，根據平台規定移除所有那些帳號。推特一名發言人對美國之音說：「我們通過技術和人工審核，積極並且定期處理試圖操縱平台的企圖，每週對數百萬個在該領域違反我們政策的帳號採取行動，大規模減緩這些操縱現象。」

推特目前還沒有將牛津團隊發現的這個虛假訊息行動與國家行為體聯繫起來，但表示如果調查到可靠結果，會進行披露。

中國外交官查立友推特轉發的那個帳號現已被關停，但是查立友有關新冠源自美國龍蝦的英文推文還在。 （相關報導： 網紅小玉「換臉謎片」受害者眾多！蔡英文怒喊將修法：不能坐視這樣的事發生 ｜ 更多文章 ）

甩鍋行動

查立友轉發的那篇指新冠病毒通過冷鏈來自緬因州龍蝦的文章最初於9月中旬出現在中國的網路上。文章稱，將2019年11月那批龍蝦封裝的是位於緬因州的「美國海貝公司」，這家公司與接收所謂「電子煙肺炎」病例的當地醫院很近，這些病例是「美國一直諱莫如深的『疑似新冠肺炎』病例」，由於中國多地疫情溯源結果都指向進口冷鏈產品，因此病毒附著在進口冷鏈龍蝦包裝物上進入武漢華南海鮮市場是完全可能的。

有魚腥味的假疑點

緬因州疾控中心表示，沒有科學依據支持這些說法。該機構發言人羅伯特·隆（Robert Long）在電子郵件聲明中對美國之音說：「這種令人生疑（fishy）的愚昧是想節外生枝（red herring），將人們的注意力從有助於全球扭轉新冠疫情的有意義的對話中轉移開去。」

顯然由於涉及到海鮮，緬因州疾控中心發言人的英語原文使用了兩個特別的英語表述，一個是「有魚腥味」（fishy），也就是「令人生疑」的意思；另一個是「熏紅的鯡魚」(red herring)，意既為了分散人們注意力而節外生枝地提出具有誤導性的新疑點。

雖然中國主要媒體沒有大力渲染新冠源於美國冷鏈龍蝦這種說法，但是相關文章在新浪、搜狐以及微信上都有廣泛傳播。

施萊伯斯說，從他的追踪來看，查立友是第一位在推特上傳播這種說法的中國高階官員。

中國駐美國大使館沒有回复美國之音的置評請求。

龍蝦是最新目標

這不是中國方面第一次將病毒來源甩鍋給進口的冷鏈食品和包裝。自從去年北京「新發地」農產品批發中心據稱從進口的三文魚上發現新冠病毒以來，進口冷凍食品或冷鏈可能是病毒來源的說法就不斷出現在中國媒體報導、官方敘事甚至是中國學者的論文當中。中國疾控中心中國現場流行病學培訓項目主任馬會來此前曾對中國媒體表示，在武漢發生的新冠疫情有可能是由進口冷鏈產品引入。

美國國家衛生院（NIH）院長弗朗西斯·柯林斯（Francis Collins）曾針對中國提出查冷凍食品做出回應稱：「我不知道如何對看起來如此奇特的東西賦予任何價值。」他在在接受福克斯新聞採訪時說：「其他人已經專門研究了這個論點。但似乎沒有得到很多支持。」

中國政府不僅一直堅決否任存在新冠病毒從武漢實驗室洩露的可能性，甚至否認新冠病毒起源於中國。北京拒絕配合國際獨立溯源調查。中國政府還試圖利用其設在西方社交媒體上的帳號，推動病毒起源於其他地方的敘事，除了將病毒甩鍋冷鍊和冷凍食品外，中國官媒和官員還稱美軍德特里克堡生物實驗室和北卡羅來納大學實驗室可能是病毒的源頭，要求對這兩個實驗室展開調查。

施萊伯斯說：「現在的龍蝦論就是這種長期趨勢的又一波，試圖轉移視線，或將新冠病毒來源的責任甩到別國、尤其是美國的頭上。」

這新一波有關新冠病毒來源的虛假訊息在網路上傳播之際，正值美國對中國在新冠溯源上不配合表示不滿。美國情報機構今年早些時候應拜登總統要求，對病毒是否是武漢病毒研究所洩漏的可能性展開為期90天的調查，但是

與此同時，也有消息傳出說，世界衛生組織已經新組建一個由20位科學家構成的被稱為「新病原體溯源科學顧問小組」的專家組，重新對新冠病毒進行溯源調查。

世衛組織今年年初的溯源調查，認為病毒「極不可能」從武漢實驗室洩露。不過，外界因為中國官方對調查過程有乾預和限制，而對調查結果提出質疑。世衛組織曾在美國等國建議下，提出對新冠病毒進行第二階段溯源調查，但遭到北京拒絕。 （相關報導： 網紅小玉「換臉謎片」受害者眾多！蔡英文怒喊將修法：不能坐視這樣的事發生 ｜ 更多文章 ）

混淆視聽

分析人士說，不管有沒有人相信新冠病毒來自龍蝦還是德特里克堡，散播這些訊息的目的是混淆視聽。

美國戰略情報諮詢機構蘇凡集團（Soufan Group）情報分析師莫利·薩爾茨科格（Mollie Saltskog）對美國之音說：「本質上我的感覺是，中國重組了他們的影響力戰術，變得更像俄羅斯的手段。他們散播對科學觀點的懷疑，他們試圖把任何有關新冠疫情潛在源頭的指責甩回去。」

數據空隙

美國德國馬歇爾基金會捍衛民主聯盟（Alliance for Securing Democracy）10月初發布的一份報告以德特里克堡舉例說，自5月以來，中國官方媒體和官員發布了超過1000條有關德特里克堡的推文、文章和影片，如今在谷歌、YouTube和微軟的必應中搜索該關鍵詞，中國環球電視網（CGTN）等中國官媒的報導出現在搜索結果靠前的位置。

美國之音記者星期一（10月25日）在谷歌搜索「德特里克堡」的英文，首頁上出現的搜索結果包括CGTN德特里克堡所謂「可怕歷史」和對該實驗室擔憂的影片。

研究人員表示，並不是所有帖文都包含有關新冠溯源的謊言，但是將有關德特里克堡的誤導或暗示性的內容充斥於網路，中國實際上非常有效地發起了一場虛假訊息攻勢。他們指出，搜索引擎通常顯示最新或頻繁出現的消息和報導，相比民主社會，威權政府更能通過國有訊息機構利用這個特點，針對價值比較高的搜索詞彙，將他們想要的敘事充斥於網路。

他們表示，科技公司已經注意到這個問題，並採取措施予以緩解，但這不是容易解決的問題。 （相關報導： 網紅小玉「換臉謎片」受害者眾多！蔡英文怒喊將修法：不能坐視這樣的事發生 ｜ 更多文章 ）

薩爾茨科格說，中俄等國的影響力行動都非常「善於利用我們基礎設施裡的法律和技術空隙」，保護自由民主社會免受外國虛假訊息等惡意影響力活動是個非常複雜的問題，其中要涉及到算法的調整、法律，還有非常根本的需要通過教育來提高人們分析評估網路訊息的數字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