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數飆全球第三！墨西哥「氧氣掮客」：人們向我哭求氧氣，在自家床上窒息而死

孩子們哭著打給他，替父母央求買個氧氣瓶；祖父母輩的老人半夜喘吁吁打來詢問；還有沒錢的人提議用汽車代替現金付款——

但不管他們怎麼哀求，墨西哥「氧氣掮客」赫南德茲（Juan Carlos Hernández）都只有一個答案：他現在已經不賣氧氣瓶了。

赫南德茲自己也是新冠肺炎康復者。原是卡車貸款業務員的他在病後丟了工作，乾脆做起氧氣瓶的掮客生意。他並沒有任何醫療背景，投入這行的原因只有一個：氧氣現在是墨西哥最稀缺的救命之物。

疫情慘　死亡數全球第三高

墨西哥疫情從去年下半不斷飆升，但政府反應非常遲鈍，在封城計劃上拖拖拉拉，也沒有強制實施社交距離等措施，導致確診病例在年底假期後飆升，不少民眾也違反防疫守則大量群聚，連總統歐布拉多爾（López Obrador）都在1月25日宣布確診。這位總統曾宣稱要靠護身符防疫，痊癒後也不願戴口罩，政府對防疫措施的心態可見一斑。

根據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HU）統計，墨西哥累計確診截至10日已達194.6萬例，死亡人數飆至全球第三名的16萬人，比印度還多出1萬人，而印度人口是墨西哥的整整10倍以上。《彭博社》（Bloomberg）指出，疫情最嚴重的首都墨西哥市每百萬人就有59.2人死亡，已經是全球之最。

《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調查，墨西哥疫情失控之下，原本就不甚健全的墨西哥醫療系統全面過載，所有醫院的病床使用量都超過八成，急診室只能一再拒收上門的病患；加上很多民眾根本沒錢看醫生，也不信任醫院，許多人只能躺在家中自求多福，造成供氧機器與氧氣瓶的需求暴增。

12月底至今年初的疫情高峰下，墨西哥民眾愈發恐慌，醫療黑市蓬勃發展，幫派組織開始持械攔截滿載氧氣瓶的卡車，或者直接闖入醫院盜竊。突然之間，人們的性命全掌握在一小撮業餘的「氧氣掮客」手上。

「這是個生死市場，沒有錢就只能等死，」赫南德茲說。

氧氣價格飆漲700%

市民曼能德茲（David Menéndez Martínez）透露，他本來也不了解氧氣的價格，直到自己的母親在12月確診。他現在對價格瞭若指掌：最小的氧氣瓶要價800元美金（約台幣22300元），每一個氣瓶充飽純氧要價10美元（約台幣280元），而一瓶氧氣只能撐個6小時。

換言之，需要24小時供氧的重症患者，每天光是換氧氣瓶就要花上1000多元——墨西哥人均年收入僅有台灣的1/3強，天價花費已經壓垮了不少家庭，人們負債累累，至愛與至親則在氧氣耗盡後，在自家床鋪上生生窒息而死。

曼能德茲算幸運了，友人租給了他幾個氧氣瓶，但他每次還是要排上好幾個小時的隊伍才能在氧氣站充飽氣瓶。對於家中氧氣快要耗盡的病患而言，這種等待無異於生命的倒數計時。

「有人帶著瓶子過來，想要擠到隊伍最前面，最後只能絕望痛哭，」曼能德茲描述他人的痛苦嚎哭：「我爸的肺部有60%浸潤、我哥哥是50%，我的太太已經不能呼吸了，她的嘴唇和整個人都變藍了，救救我！」 （相關報導： 委內瑞拉推「奇蹟水」抗疫、巴拿馬男女禁止同日上街、墨西哥黑市瘋搶氧氣瓶......拉美新冠奇聞「疫」事一籮筐 ｜ 更多文章 ）

《紐時》報導，從1月以來，墨西哥的家用氧氣設備價格飆漲了整整700%。墨西哥檢察總長兼消費者保護辦公室主任雪菲爾（Ricardo Sheffield）表示，價格飆漲反映的是人們有多絕望。「若沒有及時獲得氧氣，他們就會死。」

BBC報導，墨國聯邦消費者檢察署（PROFECO）不斷重申，氧氣罐數量充足，也宣布氧氣廠加班供應。但恐慌的民眾將氧氣罐留置在家裡，才會出現供應缺口。為了緩解短缺，墨國政府派出國民衛隊（National Guard）守護運送氣瓶的車隊，要求製造商優先製造人用氧氣而非工業氧氣；墨西哥也立55個氧氣供應站給市民免費使用。

但這些努力都只是杯水車薪，墨西哥並不生產氧氣瓶，主要生產國——疫情最嚴重的美國——連自用需求都難以滿足。

「這是不可能的任務，美國自己的需求很高，」雪菲爾說：「從中國下訂又要好幾個月才能送來。」

詐騙、黑市應運而生

隨著需求與價格齊漲，詐騙份子也迅速找到「商機」。

市民馬多納多（Miguel Ángel Maldonado Hernández ）的祖母在耶誕節假期後染疫，他向友人借了800美元，湊齊1600美元後買了一台氧氣濃縮機，這台機器原本應該在吸入空氣後製造出純氧，但實際上毫無作用。馬多納多後來又付了100美元訂金，向某個Facebook上的賣家購買濃縮機，但商品從沒送來。

「你的壓力會很大，擔憂著家人，」馬多納多說：「但你沒有選擇了，然後就上當了。」

他的祖母死在自己的床上。

絕望之際，墨西哥人民誰也不敢相信，只能仰賴如赫南德茲一樣挨家挨戶販售氧氣的掮客。赫南德茲邁了一陣子的氧氣瓶，但氣瓶的價格很快就漲到不敷成本，於是他開始轉賣價位更高的氧氣濃縮機，顧客也比過去有錢得多，業績好的時候，他的收入還比當車貸業務員的收入高出一倍。

對於黑市生意，赫南德茲自己似乎也充滿內心衝突。他承認自己沒受過相關訓練也沒有販售許可，但強調這是種「救人」的生意。

「不該利用別人的痛苦來賺錢，這是不人道的，」他告訴《紐時》記者，「但是到頭來，我也在做這種生意。」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讓自己快樂，」他近乎赤裸地自白：「我只是利用機會賺錢，我得活下去。」

赫南德茲說，他在某個星期四接到特別多電話，只能讓客戶不停等待。他一遍又一遍告訴他們，自己已經不賣氧氣瓶了，那些人的聲音顫動，令人非常難忘。「當他們只因為我接起電話就感謝我，你聽得出他們萬念俱灰。」

赫南德茲自己也當過那個死命尋找一線生機的家屬，為了媽媽跑遍街頭。好不容易排到隊伍最前方，成功充滿氧氣瓶，那是他記憶中的幸福時刻。

「我餓不餓、冷不冷、累不累，全都不重要，現在是不是凌晨三點也不重要，只要我有辦法讓我母親維持呼吸，讓她活在世界上，一切都值得了。」

當有一個賣家願意以每週100美元的租金租給他氧氣濃縮機，他簡直瞬間充滿希望，「那是個祝福，」赫南德茲說。 （相關報導： 委內瑞拉推「奇蹟水」抗疫、巴拿馬男女禁止同日上街、墨西哥黑市瘋搶氧氣瓶......拉美新冠奇聞「疫」事一籮筐 ｜ 更多文章 ）

這台機器短暫維繫了他媽媽的性命，赫南德茲的母親在去年平安夜開始使用鼻管呼吸，到肺部失去功能只過了6天。她沒有撐到新年來的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