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聊什麼》欄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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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Podcast與來賓介紹
《Potomac Watch》是《華爾街日報》評論版推出的podcast節目，聚焦華府政治與公共政策爭議，從制度、證據與長期影響出發，解析白宮與國會的關鍵決策。
本期節目由《華爾街日報》評論版作家凱爾．彼得森（Kyle Peterson）主持，來賓為《華爾街日報》評論版撰稿人艾莉西亞．芬利（Allysia Finley）與金．史崔索（Kim Strassel）。討論川普政府12月19日推動「大麻重新分級」的政策爭議。這項措施雖未讓大麻合法化，卻可能重塑產業結構、公共健康風險，以及州法與聯邦法之間的緊張關係。
美國有超過一半的人口，住在「大麻合法」的州；每天使用大麻的人數，也已超過重度飲酒者。大麻，早已滲進美國人的日常生活。
12月19日，川普政府下令，將大麻從聯邦法規中「最危險的一級毒品」，降為風險較低的第三級。官方卻一再強調：「這不是合法化。」
《華爾街日報》評論員指出，這項政策表面上談醫療與研究，實際卻為大麻產業打開減稅與擴張空間。大麻造成的成癮、精神疾病、急診案例及交通事故也在不斷增加。
在州法全面放行、聯邦法仍未鬆動的矛盾下，這次「大麻降級」會不會讓公共健康與監管風險進一步失控？是「讓美國再次健康」還是「讓美國更嗨」？
川普推大麻管制降級，誰在獲利？
川普政府12月19日宣布推動「大麻鬆綁」，打算在聯邦法律架構下，把大麻從「第一級管制藥物」調整為第三級，同時反覆強調，大麻仍屬非法。主持人彼得森一開場就直指關鍵：「降級」究竟會改變什麼？現有證據如何評估大麻的風險，它真的有醫療價值嗎？
要理解這項政策，得先回到《聯邦受管制物質法》的分級制度。長年以來，大麻被列在風險最高的第一級，與LSD、搖頭丸並列，官方定義是「沒有被接受的醫療用途，且高度可能被濫用」。川普現在要把它移到第三級，和含可待因的泰諾、合成代謝類固醇、K他命放在同一層級，象徵濫用與依賴風險相對較低。
以用途區分，大麻可分為工業大麻、醫用大麻和娛樂用大麻，其中四氫大麻酚含量高者多被認定為毒品。（美聯社）
川普本人也親自出面解釋，這項命令不等於大麻合法化，也未認可娛樂性使用。他以處方止痛藥為例指出，合法藥物一旦遭到濫用，同樣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企業沒有動機去做醫療研究。在州法下，大麻早已能合法販售，不用處方、也不受醫療規範。」芬利說。大麻的醫療效益從未被證實，卻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使用者會出現成癮問題，其濫用風險，和產業愛拿來類比的酒精，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
Chill一下？大麻早就不一樣了！
「看到那些有多少人『幾乎天天使用大麻』的數據時，」主持人提醒，「別忘了，我們現在談的大麻，早就不是1960年代嬉皮手上的那種了。」
史崔索說：「很多人腦中想的，還停留在『chill一下』。」但她指出，今天市面上的大麻，效力大約是1990年代的4到5倍，效力愈高，依賴與危險性就跟著上升。
這也是她為何反對把大麻和酒精簡單畫上等號。今年一項研究發現，俄亥俄州某郡的致命車禍中，約四成的死亡駕駛者體內驗出THC，也就是大麻的精神活性成分。
部分研究還指出，大麻「滲入」大腦的方式和酒精不同，會長期影響記憶、學習、注意力、決策與協調能力，且在青少年身上更嚴重。醫學影像也顯示，大麻會減少與衝動控制、決策相關的大腦灰質，也更容易誘發精神病症狀。
聯邦政府仍把大麻視為高風險藥物，但全美已有約40個州放行醫療或娛樂性使用。史崔索直言，大麻蔓延的速度，早就超過我們對它健康風險的理解；補上這個缺口，本來就該是當務之急，也不該被排除在政策判斷之外。
呼麻頻率比酗酒高，急診人數暴增
大麻使用頻率有多驚人？主持人指出，截至2022年，美國每天或幾乎每天使用大麻的人數，估計已有1,770萬人，反而超過每日或近每日飲酒的1,470 萬人。
刊登在《成癮》（Addiction）期刊的研究也發現：喝酒的人明顯更多，但高頻飲酒反而比較少見。一般飲酒者一個月平均喝酒4到5天，大麻使用者卻高達15到16天。
主持人提到，近年逐漸被注意到的「大麻劇吐症」（CHS），還有個很形象的外號「scromiting」——意為一邊尖叫、一邊嘔吐。在2021年一則CNN的報導中，急診醫師描述，患者常捧著肚子、劇烈腹痛、噁心，接著反覆嘔吐，可能持續好幾個小時。
芬利補充，CHS幾乎沒有速效解法，只能「停用大麻，讓身體慢慢恢復」。隨著2020年春季封城上路，因CHS進急診的案例幾乎暴增8倍；即使後來封城解除，數字仍比疫情前高出約5倍。在美國東北部與西部，大麻更容易取得、娛樂性合法化州更多，急診案例的增幅也特別明顯。
新冠肺炎肆虐下，顧客購買大麻時也保持一定社交距離。（AP）
芬利直言，現在的大麻比過去強得多，但所謂的州政府監管，基本上是「相信你，但不查核」，許多產品效力常高於標示值，甚至被驗出重金屬與農藥殘留。她反諷，業者常宣傳「大麻是天然的、對身體好」，但蘑菇、毒芹也都是天然的，不也能害死人嗎？
州說可以、聯邦說不行，誰來解決？
主持人提醒，這場爭議背後，其實涉及一個「聯邦主義難題」。過去15年，各州陸續推動娛樂性大麻合法化，如今已有24州完成立法，多半是民主黨執政州，但也包括俄亥俄、蒙大拿這類共和黨州。超過一半的美國人口住在「州法允許、聯邦法仍禁止」的灰色地帶，而歷任聯邦政府也選擇對這場州級實驗低調放行。
這讓總統的位置非常尷尬。理論上，總統可以派緝毒局（DEA）探員強力執法，但這會讓總統在那些州喪失支持。更何況，美國已讓這個產業在將近一半的州「長大成人」，已經成熟的產業鍊無法撤回了。
史崔索直言，川普一邊把大麻分級往下調，一邊又強調「這不代表你可以去用」，訊息前後打架。這個自稱信奉「法律與秩序」的政府，其實只是接手多屆政府留下的爛帳：先對醫療用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一路滑向全面放任。
現在的美國相當荒謬：各州公開讓大麻店開滿街角，聯邦法律卻依舊宣稱這一切非法。史崔索強調，這次重新分級，並不會讓大麻在聯邦層級合法，對業者來說反而更不安，因為誰也無法保證，下一任總統不會突然翻臉嚴查，而名單早就攤在那裡。
此外，這道行政命令也不會立刻生效，只是要求司法部啟動規則制定，接下來還有公眾意見期與一連串訴訟等著。最後，問題勢必被推上法院，逼問那個老問題：州法與仍有效的聯邦法衝突時，到底誰說了算？史崔索點破，其實解法一直都在——只要國會願意出手、更新法律，亂象就能解決，只是國會從來都不管。
讓美國更健康，還是更「嗨」？
「你也聽到總統怎麼說了，他承認有風險，也說不是在鼓勵大家去用。」主持人直指核心：那這波操作到底想換到什麼？是不是因為半數州已經放行，挺大麻的選民市場早就成形？
他也點破川普政府的健康政策矛盾：衛生部長甘迺迪（RFK Jr.）高喊「讓美國再次健康」（Make America Healthy Again），猛攻加工食品、食用色素，連退燒藥泰諾都不放過；但同一時間，政府卻鬆綁大麻管制，顯得十分矛盾。
芬利本週專欄〈MAHA是不是代表Make America High Again？〉也談論了白宮的健康政策。她先補充一個常被忽略的事實：大麻會大幅拉高健康風險，心臟病發作機率約增六倍、中風約增四倍，對身體的衝擊，恐怕比不少被嚴打的超加工食品還要大。
她也提醒，大麻從來不是經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核准的藥物，未走過其他藥品必須完成的大規模隨機對照試驗。諷刺的是，FDA提高門檻，讓癌症療法與疫苗更難過關，卻對大麻製造商大開綠燈，讓大麻產業成了「誰都能賣」的自由市場。
吸食大麻的年輕人越來越多。（美聯社）
那川普為什麼要這麼做？芬利用「奧坎剃刀」法則給出答案：川普認為大麻在年輕人之間很受歡迎，而他正在流失這群選民。拜登當初靠免除學貸來拉攏年輕人，現在川普向年輕人釋放「大麻很酷」的訊號。
芬利也對「82%支持重新分級」的民調高度懷疑，就算數字屬實，也可能只是因為多數人不明白後果。「這根本是在擁抱大麻文化，」她說，「這會使社會與公共健康付出巨大代價。」
擁抱「大麻文化」的代價
「有些圈子，真的把大麻當成一件值得歌頌的事。」主持人點出他最困惑的地方。每年4月20日（美國「大麻日」），總能看到民主黨政治人物在社群平台開420玩笑；但這些人若覺得菸草公司越線，往往立刻主張嚴管。問題在於，大麻煙霧對肺部的影響，和香菸很相似，卻在政治語言裡被用兩套標準對待。
2019年4月20日，第25屆大麻日的慶祝活動現身舊金山市金門公園。（美聯社）
史崔索回應到，一旦政策與文化訊號同步鬆動，對孩子傳遞出去的訊息就變了。她指出，年輕美國人使用電子菸的人數大幅上升，香菸也開始回潮，整體社會瀰漫著一種「沒差啦」的態度。年輕世代的用藥情況，已經變成一場快速蔓延的瘟疫。不論是香菸還是大麻，只要娛樂性藥物被正常化，防線會整個往後退。
藥物濫用除了影響健康，還牽動更深層的社會結構。史崔索提到，副總統范斯（JD Vance）常談政府應該塑造品格，也曾寫書討論被時代拋下的「爛尾社區」；而那些地方，往往聚集著大量吸食大麻的年輕男性。
接下來的影響一路蔓延到工作、婚姻，甚至孩子身上。精神病性事件與不穩定行為，會慢慢侵蝕一個家庭的日常。「這個議題牽涉層面太廣，需要更全面的公共討論。」史崔索呼籲，「我希望看到一個願意提出警告、傳遞正確資訊的政府，而不是跟著支持者的潮流走，把社會帶向令人不安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