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民觀點：俄烏戰爭尾聲下的歐洲各國─進退維谷、被邊緣化、危機加劇

近日，美國提出了俄烏停戰和平的「28點」協定。協定因明顯偏袒俄方，引發烏克蘭和歐洲各國不滿，後做了修訂，但仍然需要烏克蘭做出妥協退讓，默認領土被侵占，俄羅斯則會被逐步解除制裁。美國還施壓烏克蘭，若不接受協定將停止援助。

若協議達成，意味著已持續三年多的俄烏戰爭走向尾聲，侵略方俄羅斯取得有限成果，抵抗方烏克蘭蒙受重大損失。受害最大的除了烏克蘭，就是德法英在內的、俄羅斯及其盟友之外的歐洲諸國。俄羅斯嘗到勝果，勢力範圍擴大，也意味著歐洲各國將更受威脅，波蘭和波羅的海三國等中東歐國家將直面俄羅斯進一步入侵的可能。

面對顯著不利於歐洲的協議，歐盟及主要相關國家雖據理力爭，但恐怕仍然無法扭轉局面、徹底修改和平協議。這反映了英法德在內的歐洲各國面對美俄兩大強國勾結，自身的孱弱和局限。

俄羅斯侵略烏克蘭，並非只是俄烏雙方的事，而關系到歐洲各國的安危和世界秩序的存亡。相對於大洋彼岸的美國，歐洲與俄羅斯相鄰，直接面對威脅。同時，歐洲又在能源上對俄羅斯有依賴。所以，面對俄羅斯，以及對全面開戰前的俄烏沖突，歐盟和英法德等國曾長期采取懷柔策略，努力爭取和平，以避免沖突擴大和損害自身利益。

而2022年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烏克蘭又頑強抵擋了攻擊後，歐盟和英法德轉向強硬，全力支持烏克蘭對俄作戰，以圖削弱和瓦解俄羅斯、徹底扼殺俄侵略擴張勢頭。三年以來，歐盟、英法德列強、波蘭等東歐國家，給烏克蘭大量資金和物資援助，並制裁俄羅斯。當時美國拜登政府也與歐洲的盟友親密，美歐合作沈重打擊了俄羅斯。

但俄羅斯雖受挫，卻並未被擊垮，俄烏戰爭長期化，陷入消耗戰。歐洲各國的援助逐漸難以為繼。在全球經濟下行、民粹主義風潮強勁下，包括英法德等傳統強國都出現諸多內部問題，對烏克蘭的援助不得不減少，民眾對烏的支持熱情也在消退。而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大幅削減對烏支持，甚至頗為親俄、與普京關系改善，反而頻頻指責烏克蘭和歐洲盟友，更是“釜底抽薪”的打擊了烏克蘭和歐盟。

內憂外患的歐洲各國，尤其英法德等列強，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一方面各國已無力再像前幾年那樣鼎力支持烏克蘭，不得不放棄之前保障烏克蘭領土完整、徹底打垮俄羅斯侵略的原則；另一方面已投入巨資和人力物力、與俄方成為仇敵，如今也難以與俄恢覆關系，也不能完全放棄烏克蘭。即便俄烏停戰，歐洲各國仍然面對俄羅斯的威脅，國家內政外交都受牽制和拖累。

而本次和平協議擬定，可以說是美國主導、俄羅斯深度參與，而歐盟各國與英國則只促成有限的修訂，反映了歐盟及英法德列強話語權的下降、相對的邊緣化。相對於美俄兩強，歐盟內部不團結，各國單獨力量又較弱。

雖然歐盟及英法德各國經濟實力仍較強，但關於俄烏問題，軍事實力更加重要，誰槍桿多誰腰桿硬。而這恰是歐盟短板。而且歐盟及英國等西歐國家民眾不願本國參戰，不願本國人為烏克蘭而戰死。歐美沒有派軍隊直接參戰，正是難以擊敗俄羅斯的關鍵原因。

長期處在和平下、重視民生和社會福利、民眾普遍反戰、多次裁軍的歐洲各國，面對重新叢林化的世界，來不及重整軍備，也就少了對俄烏問題、歐洲未來問題的話語權和影響力。烏克蘭武器和情報主要是美國支援，歐洲援助以人道主義和後勤物資為主，失去美援的烏克蘭戰力大減，無力抵抗俄軍。

俄烏和平協議即便生效、俄烏戰爭結束，也不意味著歐洲將真的長久和平。對普京而言，其發動戰爭就是為了轉移國內矛盾、鞏固其統治。長期和平並不符合普京利益。所以普京即便叫停全面戰爭，也仍然會與烏克蘭、英法德列強、波蘭、波羅的海三國等敵對國家繼續以多種方式沖突，維持外部敵人，鞏固俄內部支持。

而俄羅斯在自身因素和外部制裁下長期貧困，許多軍人和民眾也傾向支持普京的對外挑釁和軍事冒險。俄羅斯經濟雕敝，又專制而缺乏民主、社會治安惡劣，許多國民貧困和暴力、對生活絕望，軍工覆合體畸形發展。這些導致俄羅斯選擇戰爭和擴張的根本因素不改變，和平就是短暫的、不可靠的。

而只要俄羅斯發動戰爭，或其他方式對外挑釁和破壞，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歐洲其他國家。冷戰期間東歐在俄人宰制下、西歐面對蘇聯“鋼鐵洪流”和核武器威脅的陰霾，恐將重現歐洲。歐洲各國面對的安全威脅將加大，也不得不投入更多資金和精力用於國防。這又會牽動歐洲各國經濟模式轉變和社會福利削減，進一步加劇歐洲各國內部危機。

而面對咄咄逼人的俄羅斯，歐洲各國及歐盟內部也會發生分化。而且普京政權的右翼民粹主義、極端民族主義、排外種族主義、反進步主義、反女權和反LGBT等價值觀，也對歐洲各國右翼至極右翼勢力、反建制力量頗有吸引力。一部分歐洲國家和黨團力主對俄強硬，而還有的則對俄懷柔甚至親俄。如今已有匈牙利歐爾班政權顯著親俄，法國和德國極右翼政黨也與普京政權頗有互動，若俄得勢則類似勢力在歐洲內部會越發增多。歐盟內部、歐洲各國內部都將更多撕裂，而難以團結。

總之，在俄烏戰爭走向尾聲時，歐盟及俄羅斯以外的歐洲各國雖然得到短暫的和平，但從長遠看，反而要繼續面對舊有困境和新的危機。歐盟及各國若不能拿出創造性的新方式突破困局，尤其在提升軍事實力和促進國民團結上無所作為，那在世界日益叢林化、美俄超級大國及中印新興強國主導的國際局勢下，將更被邊緣化、更趨衰弱。

＊作者為旅歐中國作家、國際政治研究者 （相關報導： 王慶民觀點：委內瑞拉戰雲密布─川普政府干預委內瑞拉的背景與目的 ｜ 更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