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駕駛」是塞車解方、還是交通浩劫？自駕時代的生存指南：當「AI駕駛」比「老司機」更容易塞車，我們該怎麼辦

自動駕駛車輛（AVs）正蓄勢待發，準備再次顛覆城市生活。然而Vox也提出警告：如果沒有妥善規劃，這波科技浪潮帶來的可能不是便利，而是一場前所未有的交通浩劫。專家警告，若不立即採取行動，我們將迎來一個由機器人計程車（Robotaxi）主導的「塞車新世紀」。

不過一個世紀之前，汽車的洪流席捲美國，徹底顛覆了原本的城市生活。汽車當然帶來許多便利，但是也讓行人死亡率飆升，無法在壅塞交通中自由穿梭的有軌電車系統瀕臨崩潰，刺耳的汽車喇叭刺耳聲更讓居民不堪其擾。為了應對這場變革，當時的都市官員鋪平了綠地、縮減了人行道、增設停車位，「任意穿越馬路」（Jaywalking）被規範為違法行為，行人在街上不能想怎麼走就怎麼走。美國的城市因為汽車的出現被徹底重塑，卻犧牲了都市的活力與生活品質。

一個世紀過去，當世人大多習慣汽車帶來的方便與麻煩，這次汽車似乎又準備顛覆城市景觀與規範。因為自駕車的崛起，可能帶來汽車問世後最劇烈的交通變革。不過幾年之前，無人駕駛汽車還是只在舊金山和鳳凰城等少數地區測試的科技奇蹟，如今包括Google母公司的Waymo、特斯拉（Tesla）及亞馬遜旗下的Zoox等巨頭，每週已在德州奧斯汀、洛杉磯和拉斯維加斯等城市，透過自駕車隊運送數十萬名乘客。這股浪潮更預計將擴展至達拉斯、紐約、費城和邁阿密等更多城市。

叫車服務平台也沒缺席。Uber最近與自駕公司Nuro達成協議，將部署至少2萬輛由Nuro自駕系統驅動的機器人計程車。正如交通領域的風險投資家賴利·布倫南（Reilly Brennan）所觀察到的，「一場將乘車服務『自動化』的奔騰正在上演。」

便利的代價：自駕車讓塞車更嚴重？

自駕車的優點不言而喻：它們不像人類會酒駕、分心或疲勞駕駛，讓旅程變得更輕鬆、壓力更小。然而，當一種產品或體驗變得更好，人們的自然反應就是更頻繁地使用它。這正是潛在的災難所在。

過去15年的經驗顯示，與機器人計程車相似的叫車服務（如Uber、Lyft）已導致整體行車里程增加、交通惡化並削弱了大眾運輸系統。自駕車提供了叫車服務無法比擬的隱私和服務一致性，這可能使路上的車輛數量呈爆炸性增長，徹底搞亂城市街道。

根據專家分析，自駕車將透過以下幾種方式加劇壅塞：

誘發新需求： 當人們從駕駛的壓力和疲勞中解放出來，他們會更願意為了吃一頓飯或參加一場會議而前往更遠的地方，甚至進行一些原本不會發生的非必要旅行。

物流成本驟降： 隨著人力成本消失，包裹配送的成本可能變得「跟發一則簡訊一樣便宜」，這將導致送貨車輛數量暴增。著有《幽靈之路：超越無人駕駛汽車》的作者安東尼·湯森（Anthony Townsend）警告。 （相關報導： 國際大哉問》以色列在美國撐腰下發動地面戰：納坦雅胡是要「殲滅哈瑪斯」、還是想「毀滅加薩」？ ｜ 更多文章 ）

「空駛」問題（Deadheading）： 這是指車輛在沒有載客的情況下行駛，例如前往下一個載客點或在街上兜圈子等待召喚——畢竟街上的空車越多，你越能隨時叫到車坐。研究發現，Uber和Lyft的車輛約有40%的時間是空的。自駕車只會讓這個問題更嚴重。

交通堵塞的惡夢不僅僅是浪費時間。更多的車輛意味著更嚴重的空氣污染（即使是電動車，其輪胎和煞車仍會產生懸浮微粒），同時也將使公車等大眾運輸工具的行駛時間變得極其緩慢和不可靠。

面對即將到來的衝擊，城市決策者不能再袖手旁觀。雖然許多自駕車的部署政策由聯邦和州政府制定，但城市必須立即更新規則，確保這項新科技能豐富而非破壞都市生活。以下是專家提出的四大關鍵解方，這些措施不僅能應對未來，更能改善當下的城市交通。

解方一：對壅塞「標價」，讓使用者付費

紐約市的「塞車費」（Congestion Pricing）政策是個絕佳範例。自2025年1月起，平日進入曼哈頓60街以南的車輛需支付9美元的費用。短短幾個月內，該政策已成功提升車速、減少噪音和車流量。

其他城市可以仿效這種做法，對進入市中心的自駕車收費。此外，還可以考慮針對空駛的自駕車和人類駕駛的叫車服務徵收「里程費」，以激勵營運商減少空車上路的時間。麻省理工學院（MIT）城市與交通教授趙金華（Jinhua Zhao）更進一步建議，可以設計與車內乘客數量成反比的收費機制，獎勵那些成功「共乘」、將多趟行程合併到一輛車中的公司，從而減少總行車量。

解方二：精細化「路緣管理」，從停車到臨停

自駕車將徹底改變我們對「停車」這個城市生活煩惱的看法。機器人計程車在送達乘客後無需尋找停車位，它會直接前往下一個任務。趙金華教授指出：「『停車』的概念將逐漸演變為『臨停』。」

但問題是，這些自駕車將在哪裡臨停？

曾在自駕公司Argo.ai任職的顧問艾力克斯·羅伊（Alex Roy）直言：「路邊不總是有空間讓自駕車接送乘客。在這種情況下，自駕車只會停在行車道上，」這將阻礙交通並危及行人。他認為，自駕車公司應該從一開始就與市府合作，規劃出干擾最小的最佳接送區域。

然而，大多數城市的交通部門目前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關於裝卸區、限時停車區的資訊往往過時且不完整。曾任美國運輸部研究與技術辦公室副助理部長的羅伯特·漢普郡（Robert Hampshire）表示：「很少有城市對其路緣（curb）有完整的盤點。」

因此，建立一份即時、數位化的路緣地圖應成為當務之急。這不僅能幫助未來的自駕車，也能讓城市現在就受益。例如，費城在2022年試辦了「智慧裝卸區」，貨車司機可以透過手機App預約使用，這不僅減少了並排停車的亂象，也為市府帶來了收入。

解方三：停止增建停車位，並對現有車位採市場定價

隨著自駕車普及，對儲存車輛空間的需求將大幅下降。對於那些停車場佔據了40%以上街道空間的城市來說，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機會。趙金華教授說：「你可以大幅減少停車位，將這些空間再利用於住宅、公園或其他用途。」 （相關報導： 國際大哉問》以色列在美國撐腰下發動地面戰：納坦雅胡是要「殲滅哈瑪斯」、還是想「毀滅加薩」？ ｜ 更多文章 ）

這也給了城市一個充分的理由，廢除被稱為「最低停車配額」（Parking Minimums）的過時分區政策，該政策要求新建案必須包含固定數量的停車位。近年來，包括奧斯汀、羅利和聖荷西在內的數十個城市已經廢除了此規定，以降低住房建設成本，並鼓勵步行、自行車和大眾運輸等更有效率的交通方式。

城市還可以更進一步，對路邊停車位收取動態市場價格。舊金山曾試行過根據即時需求調整停車費率。舊金山市交通局前局長傑佛瑞·圖姆林（Jeffrey Tumlin）解釋：「定價是創造可用性的方式。停車的『正確價格』是能確保在任何時段都有15%空位率的價格。」這些隨時可用的空位，將成為自駕車安全、便捷的臨停點，而它們也需為此付費。

解方四：善用「自動化執法」，讓違規無所遁形

在舊金山灣區，自駕車已經在街頭製造了混亂：它們阻礙過緊急救援車輛、在十字路口無故「當機」，並在禁止停車區臨停。由於違規時間短暫且警力稀缺，自駕車公司往往能僥倖逃脫。圖姆林指出，執法不力導致公司在編寫程式時，寧願讓車輛違規停在自行車道或行車道上，也不願讓乘客多走一兩個街區。

當然，人類駕駛也經常違規。城市應該利用科技來穩定地對違規行為開罰，無論犯錯的是人還是演算法。

在許多國家和美國州份，自動偵測闖紅燈或超速的相機非常普遍且有效。研究一再表明，罰款能有效嚇阻再犯。自動化執法對自駕車尤其有用，政府機構可以將一家公司的所有違規行為「打包開單」，提高其違規的預期成本，從而促使開發者更優先考慮遵守交通規則。

目前的障礙是，許多州的立法機構因擔心駕駛反對，嚴格限制了使用相機開罰。因此，城市官員向州議會進行遊說，放寬這些限制，應是當務之急。

解決當下，就是佈局未來

一個只有幾百輛自駕車的城市，和一個擁有數萬輛自駕車的城市，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以目前的城市街道配置，前者或許尚可應付，但後者無疑將引發災難。 （相關報導： 國際大哉問》以色列在美國撐腰下發動地面戰：納坦雅胡是要「殲滅哈瑪斯」、還是想「毀滅加薩」？ ｜ 更多文章 ）

自駕車的普及可能在幾年內實現，也可能還需要二、三十年。但城市領導者不必成為預言家。自駕車帶來的問題，本質上是當前傳統汽車問題的延伸。現在做出明智的政策選擇——無論是壅塞定價、路緣管理、停車改革還是自動化執法——都將立即改善當前的城市生活，無論那個全自動的未來何時到來。我們沒有理由等待，卻有充分理由馬上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