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在用AI作弊嗎？從全面封殺到積極擁抱：美國教育界如何與AI「從敵人變戰友」

當ChatGPT等生成式AI（人工智慧）席捲全球，教育界的第一反應是恐慌。從K-12（幼兒園到高中）的老師到大學校長，無不擔憂學生將其視為終極作弊工具，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產出論文和作業。然而Vox近日報導，在這場關於學術誠信的激烈辯論背後，一場更為寧靜革命正在美國校園悄然展開——AI逐漸成為老師們最強大的盟友，為他們節省大量時間，並有望徹底改變教學的樣貌。

Vox指出，AI科技的發展呈現出充滿挑戰與機遇的雙重面貌：一方面必須防堵學生濫用AI的挑戰，另一方面則是老師們正積極摸索技術，應用於撰寫教案、製作測驗、簡化行政庶務，將他們從繁瑣的文書工作中解放出來。根據蓋洛普（Gallup）與沃爾頓家族基金會（Walton Family Foundation）在2023至2024學年進行的調查，美國有高達六成的老師已在工作中使用AI，更有三分之一的老師每週使用AI，估計平均每週能省下近6個小時。這多出來的6小時，意味著老師能有更多時間與學生進行面對面的互動與指導。

史丹佛大學「生成式AI教育中心」主任克里斯・阿格紐（Chris Agnew）強調：「這並不是把學生丟到電腦前，讓他們與聊天機器人互動。這是為了協助那些站在孩子面前、訓練有素且經驗豐富的老師。」

從全面封殺到積極擁抱

儘管AI為老師增進工作與教學效率，但「用AI作弊」的疑慮從未消失。根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2024年的調查，26%的國中及高中生承認使用ChatGPT，這個數字是2023年的一倍之多。然而另一項追蹤高中生作弊行為的研究顯示，ChatGPT的出現並未「顯著改變作弊的普遍性」。儘管調查結果眾說紛紜，但《紐約雜誌》（New York magazine）仍斷言「ChatGPT已瓦解了整個學術計畫」。

為應對這項挑戰，教育界提出了各種解決方案，有些甚至帶有幾分復古趣味。像是《華爾街日報》指出，隨著大學校園中ChatGPT使用率的增加，傳統的「藍皮書」（blue books，用於筆試的空白小冊子）銷量也隨之上升，畢竟當學生被關在只有紙筆的房間裡、甚至不能攜帶手機應試，AI便無用武之地。此外，校園也出現「恢復口試」的呼聲。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喬治亞理工學院研發了一個口試平台，卻是利用AI來為學生評分。

不過全面禁止AI的作法，正變得越來越不受歡迎。全美最大的學區——紐約市公立學校，在2022年ChatGPT發布後不久便下達禁令，在幾個月後卻又迅速解除。時任教育總監的大衛・班克斯（David Banks）在一篇評論中寫道：「這種下意識的恐懼和風險評估，忽視了生成式AI支持學生和老師的潛力，也忽略了我們的學生正在參與、並將在一個生成式AI至關重要的世界中工作的現實。」 （相關報導： 金融時報大哉問：「言論自由」和「校園安全」不可兼得？當仇恨與暴力在校園殺死柯克，開放式對話還撐得下去嗎 ｜ 更多文章 ）

這種從「防堵」到「探索」的轉變，正在成為校園的主流趨勢。教學軟體公司Instructure的全球學術策略副總裁萊恩・盧夫金（Ryan Lufkin）表示：「我們已經走過了『禁止AI，因為它是作弊工具』的階段。現在，市場的主流思考是『我們如何以真正有效的方式利用這些工具？』」該公司的Canvas學習管理系統在北美大學的市佔率高達五成，在K-12學生中也超過三分之一。

一年40萬美元的代價

AI在教育領域的潛力，也引發了科技巨頭的新一波「淘金熱」。Google推出的Workspace for Education，內建Gemini模型，向學校收取的費用最高可達每位老師每月66美元。這意味著一個擁有500名老師的學區，每年可能需要為此額外支出近40萬美元（約新台幣1280萬元）的預算。

除了Google，其他科技公司也紛紛搶進市場，包括可汗學院（Khan Academy）——與OpenAI合作推出名為Khanmigo的AI家教，目前在全美266個學區進行試點，每個學生每月收費4美元；OpenAI——推出專為大學設計的ChatGPT Edu，並在消費者版本加入「學習模式」（study mode），將ChatGPT轉變為一個透過提問而非直接給答案的導師；Anthropic也向大學銷售Claude聊天機器人的教育版本。

這些專為教育設計的產品，通常承諾「不會使用學生數據來訓練模型」，但高昂的成本也引發了新的擔憂——教育不平等。非營利組織「常識媒體」（Common Sense Media）的AI計畫高級總監羅比・托尼（Robbie Torney）直言：「科技從來不是解決我們教育體系中存在的結構性問題的萬靈丹。」

擁有更多資源的學校，將能更好地利用這些先進的AI工具，從而可能進一步拉大學生之間的表現差距。更根本的問題是，校園裡的基礎設施是不是都能跟上？數據顯示，至今仍有四分之一的美國學區缺乏足夠快的寬頻網路來支持這些AI應用。當連網頁都無法順利載入，一場教育革命又從何談起？

未來的教室想像：AI是老師的「力量倍增器」

撇開作弊與成本問題，AI在教室中的應用充滿了無限想像。未來的學生可能不再是埋首撰寫長篇大論，而是像與真人家教對話一樣，與聊天機器人進行深度互動。

可汗學院的創辦人薩爾・可汗（Sal Khan）的夢想是「為每個學生提供一位私人AI家教」。可汗學院的學習長克莉絲汀・迪瑟博（Kristen DiCerbo）描繪了一個場景：Khanmigo AI助教在課堂上如同真人助教一般，分組檢查學生的學習進度。「我們將其視為老師的『力量倍增器』（force multiplier），讓他們在教室裡能觸及的範圍更廣、完成更多事情。」 （相關報導： 金融時報大哉問：「言論自由」和「校園安全」不可兼得？當仇恨與暴力在校園殺死柯克，開放式對話還撐得下去嗎 ｜ 更多文章 ）

顯然在可預見的未來，聊天機器人還不會取代老師，但越來越多的老師將會借助AI來豐富他們的教學計畫，學生也無可避免地會尋找高科技的方式來尋求課業協助。在這場人機協作的教育新浪潮中，一個懂得提問而非直接給予答案的AI，或許才是幫助學生真正成長的最佳夥伴。對於身處這場變革中的家長、教育工作者與學生而言，現在正是深入了解AI技術、積極參與討論未來的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