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因為國慶預演的關係，戰機穿越台北市區的巨大聲響，讓許多人睡不好，以為「阿共仔」打過來了。
因為住處位在台北市郊，睡眠並未受到打擾，清早起床滑了一下網路動態，對比於台北網友的驚嚇，台南網友紛紛跳出來安慰大家。這才想起，關於戰機低空飛過城市上空的經驗我也有，尤其是高中那三年。
台南機場屬於軍用機場，早期大概只開放遠東航空一家民用飛機起降，班次不多，在市區上空飛來飛去的幾乎都是戰機。小時候住在台南東門城附近，應該在飛機起降的航道下方。剛讀小學時，經常搬了桌椅，在黃昏的院子裡練習書寫ㄅㄆㄇ，飛機飛越頭頂時，家裡養的小狗會朝著天空狂吠，飛機會在黃昏暮色裡留下長長的翼尾雲。當時抬頭仰望天空，恰好看到對面鄰居樓頂的鴿子籠，主人揮舞著旗子召喚鴿子回籠的背景，配上翼尾雲畫下的白線條，現在回想起來，很有宮崎駿電影的畫面感。
高中就讀的學校距離台南機場更近，校園就在飛機爬升的航道下方，視力好的人甚至吹噓可以看到機身編號。飛機聲如遠地響起的地鳴，慢慢靠近之後，彷彿數萬隻怪獸嘶吼的巨大分貝從頭頂輾壓過去，耳朵會有點不舒服，近似耳鳴。
老師講課必須停下來，升降旗典禮的教官訓話必須中斷，上下課鈴響可能被掩蓋過去，體育課的一百公尺短跑測驗時，會因為飛機恰好飛過而聽不到老師的吹哨聲。下課時間或掃地時間與同學打打鬧鬧的過程中，突然有飛機低空飛過時，彼此會很有默契地把正在進行的動作停下來，或把那些被飛機聲掩蓋過去的話語再重新說一遍。
後來台南軍用機場陸續開放民營班機起降，有些台南人甚至聽飛機聲就能辨別是戰鬥機、運輸機還是復興、立榮。那幾年我爸總是說，幾點幾分到幾分之間，會有一班遠航從台南機場起飛，往台南火車站的方向就可以看到。
至今回想起來，高中最接近飛機聲的那三年歲月，好像也沒有被噪音騷擾的埋怨與違和感。高一或高二吧，有位公民課老師聽見飛機聲緩緩從遠方「浮」上來時，就適時斷句，闔上課本，眼睛飄向走廊外的天空，等到飛機聲遠離，才又翻開課本，繼續授課。
只是想起往事而已，二○二○年已經夠硬了，希望一切平安。
＊作者為《新新聞》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