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對瑞士加徵了幾乎是全球所有國家中最高的關稅，令瑞士舉國震驚，這個阿爾卑斯山國度依賴出口的關鍵經濟領域可能遭受重創。
周五上午，尼古拉·塔塔曼蒂（Nicola Tettamanti）看了一眼手機，他的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一夜之間，美國總統川普（Trump）對瑞士加徵了幾乎是全球所有國家中最高的關稅。
塔塔曼蒂是擁有55年歷史的精密工具製造企業Tecnopinz的執行長，這家公司坐落在群山環抱的小鎮梅佐維科-維拉。他曾計劃不久的將來在印第安納州開設一個辦事處，進一步拓展美國業務。
Tecnopinz為製造汽車、飛機和手錶的工業機械生產零件，多達五分之一的需求來自美國市場。
「我看了兩遍手機，以為是假新聞，」 塔塔曼蒂在該公司的工廠說，「這是災難性的情景。」該工廠位於蘇黎世以南，乘火車大約需要兩小時，沿途風景優美。
在以中立和秩序聞名的瑞士，人們對川普徵收39%關稅的決定感到震驚和困惑，上周發布的這道行政命令導致瑞士被徵收的關稅僅次於寮國、緬甸和敘利亞這三個國家。沒有幾個國家的關稅稅率高於川普在4月份「解放日」威脅的水準，而瑞士是其中之一。
這一結果也顛覆了長達數月的談判，瑞士官員曾一度認為，他們馬上就會達成一項有利的協議。
商界領袖和政界人士正在手忙腳亂地找原因，想弄清楚他們和美國歷來穩定的關係是怎麼突然破裂的。瑞士報紙Blick稱，這是瑞士自1515年在馬里尼亞諾戰役中敗給法國以來的最大一次挫折。
「瑞士不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威脅，」瑞士商業組織Economiesuisse執行董事會成員簡·阿特斯蘭德（Jan Atteslander）說。「我們的巧克力和手錶不會危及美國製造業。」
瑞士國內許多人都在反思，是否應該摒棄在全球特立獨行的立場，與歐盟建立更密切的關係。歐盟與川普達成的關稅稅率為更為有利的15%。
「我們是小國，極其脆弱，我們剛剛遭受了羞辱，」日內瓦資產管理公司Ten Edges Capital的創始人謝爾班·塔烏圖（Sherban Tautu）說。「保持獨立的代價突然間殘酷地展現在人們面前。」
瑞銀（UBS）數據顯示，瑞士收入中一半來自對外貿易，約19%的出口銷往最大市場美國。但這種關係是雙向的：據Economiesuisse稱，瑞士是美國第六大外國投資者，雀巢（Nestlé）、羅氏（Roche）和諾華（Novartis）等大公司和其他一些公司為美國提供了約40萬個就業崗位。
但對川普來說，關鍵問題在於擁有900萬人口的瑞士是與美國貿易失衡最嚴重的國家之一。
今年，由於趕在關稅生效前進口到美國的藥品和黃金激增，美國對瑞士的貨物貿易逆差飆升。今年截至5月份，這一逆差接近500億美元，在美國的貿易夥伴中位列第五。
今年6月份，美國財政部將瑞士列入不公平經濟和匯率行為的觀察名單。在川普第一個總統任期內，美國財政部曾將瑞士列為匯率操縱國，指責其為幫助出口而削弱瑞郎。瑞士央行曾表示，其干預外匯市場是為了穩定通膨，而非獲取貿易優勢。
上周五，瑞士聯邦主席卡琳·凱勒-祖特爾（Karin Keller-Sutter）向慶祝1291年簽署建國契約的人群發表講話時說，「瑞士屢經風暴」，會找到解決方案。
凱勒-祖特爾和她的官員們幾個月來一直在商討一項協議，根據這項協議，瑞士將承諾向美國投資約1,500億美元，相應的，瑞士對美出口關稅將保持在比歐盟更低的水準。
雙方4月份在華盛頓會面，凱勒-祖特爾在會後說，瑞士是美國正在談判以期迅速達成協議的15個國家之一。
今年5月，瑞士主持了美中貿易談判，緩和了雙方的敵意，這為瑞士贏得更多信譽。最近幾周，瑞士政府官員曾暗示一項協議的談判已進入最後階段。
但在上周四晚間與川普通話後，這一樂觀情緒煙消雲散。凱勒-祖特爾隨後在X上發帖稱，「未能達成任何協議。」
川普上周五說：「我們對瑞士有400億美元逆差。這是很大的逆差。」
瑞士美國商會（Swiss-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執行長拉胡爾·薩加爾（Rahul Sahgal）說，他的團隊最近幾個月參與了瑞士和美國官員之間大約20輪的談判。
他說，按瑞士人均計算，1,500億美元的對美投資承諾遠高於對其他任何國家的投資。
薩加爾表示：「我們從他們那裡進口的，永遠不可能和他們從我們這裡進口的一樣多。即使瑞士人每天都喝波本威士忌，每天都買哈雷機車（Harley-Davidson)（Harley-Davidson），貿易逆差也不會改變。」
一些公司已迅速行動起來。總部位於盧塞恩、以Schutzengeli（手工製作的守護天使巧克力松露）聞名的糖果製造商Confiserie Bachmann為避免新關稅關閉了面向美國客戶的網店。
「我們沒有美國市場也能活下去，但對我們來說，那是個不斷成長的市場，」這家擁有超過125年歷史的家族企業的董事總經理拉斐爾·巴赫曼（Raphael Bachmann）表示。他的父親幾十年前就開始向美國客戶銷售產品。「享受是沒有國界的，但我們的守護天使飛不過海關文件的壁壘。」
瑞士整體經濟將受到多大衝擊，取決於關稅稅率能否通過談判降低，以及目前得到豁免的藥品能否繼續享受豁免待遇。
凱投宏觀（Capital Economics）在給客戶的報告中寫道，如果關稅維持不變，瑞士國內生產總值將減少約0.6%；如果藥品失去豁免，影響還會大得多。
正是這種不確定性幾個月來一直困擾著塔塔曼蒂的公司。Tecnopinz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就向美國出口產品。但自打川普第二任期以來，該公司大部分美國業務都被擱置。
塔塔曼蒂走在他的工廠裡，衣櫃大小的機器和機械臂正將鋼、鋁和鈦塊塑形、銑削和打磨成拋光的工業夾具和其他零件。他感嘆川普的貿易政策正造成「信任的喪失」。
塔塔曼蒂說：「我有一些美國客戶，從我們這裡採購已經很多年了，現在卻說，『尼古拉，我們得暫停一下，等待關稅明朗化。』好吧，現在明朗化了，我們被扇了一記耳光。」
「我們是小國，沒辦法給美國施壓，」居住在蘇黎世的退休人員卡爾·格施文德（Karl Gschwend）說，他曾經是一名電氣工程師，也有過美國客戶。「現在如果非要和美國人合作，我也不願意了。嗯，也許三年半後，等川普下台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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