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喬小喬:《我循著火光而來》選摘

2018-12-15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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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她的臉上露出微笑。許妍好像真的感覺到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像朵浪花,輕輕地撞在她的手心上。她把手抽了回來,對喬琳說,走吧。」(示意圖/取自網路)

「在黑暗中,她的臉上露出微笑。許妍好像真的感覺到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像朵浪花,輕輕地撞在她的手心上。她把手抽了回來,對喬琳說,走吧。」(示意圖/取自網路)

上瑜伽課前,許妍接到喬琳的電話。聽說她到北京來了,許妍有些驚訝,就約她晚上碰面。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喬琳用哀求的聲音說,你現在在哪裡,我能過去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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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兩年沒見面了。上次是姥姥去世的時候,許妍回了一趟泰安,帶走了一些小時候的東西。走的時候喬琳問,你是不是不打算再回來了?許妍說,你可以到北京來看我。喬琳問,我難過的時候能給你打電話嗎?當然,許妍說。喬琳總是在晚上打來電話,有時候哭很久。但她最近五個月沒有打過電話。

外面的天完全黑了,她們坐進車裡。照明燈的光打在喬琳的側臉上,顴骨和嘴角有兩塊淤青。許妍問她想吃什麼。她轉過頭來,衝著許妍露出微笑,辣一點的就行,我嘴裡沒味兒。她坐直身體,把安全帶從肚子上拉起來,說能不繫嗎,勒得難受。繫著吧,許妍說,我剛會開,車還是借的。喬琳向前探了探身子,說開快一點吧,帶我兜兜風。

示意圖。(取自網路)
月亮。(示意圖/取自網路)

那段路很堵。車子好容易才挪了幾百米,停在一個路口。許妍轉過頭去問,爸媽什麼時候走?喬琳說,明天一早。許妍問,你跟他們怎麼說的?喬琳說,我說去找高中同學,他們才顧不上呢。許妍說,要是他們問起我,就說我出差了。喬琳點點頭,知道,我知道。

車子開入商場的地下車庫。許妍踩下手刹,告訴喬琳到了。喬琳靠在椅背上,說我都不想動彈了,這個座位還能加熱,真舒服啊。她閉著眼睛,好像要睡著了。許妍搖了搖她。她抓起許妍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低聲說,孩子,這是你的姨媽喬妍,來,認識一下。

在黑暗中,她的臉上露出微笑。許妍好像真的感覺到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像朵浪花,輕輕地撞在她的手心上。她把手抽了回來,對喬琳說,走吧。

許妍捂著肚子蹲在地上。明晃晃的太陽,那些人的腿在擺動,一個個翻越了橫杆。跳啊,快跳啊,有人衝著她喊。她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橫杆在眼前,越來越近,有人一把拉住了她……她覺得自己是在車裡,喬琳的聲音掠過頭頂,師傅,開快點。她感到安心,閉上了眼睛。

許妍已經忘記自己曾經姓喬了。其實這個姓一直用了十五年。

辦身份證的時候,她改成了姥姥的姓。姥姥說,也許我明年就死了,你還得回去找你爸媽,要是那樣,你再改成姓喬吧。從她記事開始,姥姥就總說自己要死了,可她又活了很多年,直到許妍在北京上完大學。

許妍一出生,所有人聽到她的啼哭聲,都嚇壞了。應該是靜悄悄的才對,也不用洗,裝進小罈子,埋在郊外的山上。地方她爸爸已經選好了,和祖墳隔著一段距離,因為死嬰有怨氣,會影響風水。

懷孕七個月,他們給她媽媽做了引產。據說是注射一種有毒的藥水,穿過羊水打進胎兒的腦袋。可是醫生也許打偏了,或者打少了,她生下來是活的,而且哭得特別響。整個醫院的孩子加起來,也沒有她一個人聲大。姥姥說,自己是循著哭聲找到她的。手術室沒有人,她被擱在操作臺上。也許他們對毒藥水還抱有幻想,覺得晚一點會起作用,就省得往囟門上再打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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