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轉型正義的負面教材 一個貪腐獨裁者如何升級為「英雄」

2016-08-17 06:40
菲律賓政府決定讓前獨裁者馬可仕歸葬英雄公墓,引發抗議。(AP)
菲律賓政府決定讓前獨裁者馬可仕歸葬英雄公墓,引發抗議。(AP)

獨裁強人的遺體躺在水晶玻璃棺材之中,不時有追隨者與緬懷者前來頂禮膜拜,雖然屍骨已寒,但是陰魂不散,爭議猶熱。此人不是列寧、胡志明、毛澤東或金日成,不過也曾經讓台灣的國際新聞讀者耳熟能詳:馬可仕(Ferdinand Marcos)。

馬可仕是菲律賓第10位總統,大權獨攬20年有餘,1986年2月在著名的「人民力量革命」(People Power Revolution)中垮台,攜家帶眷、腰纏萬貫流亡美國夏威夷,1989年9月死亡。二十世紀亞洲的獨裁強人不勝枚舉,然而以暴虐與貪腐程 度而言,馬可仕絕對是名列前茅,從南韓的全斗煥到印尼的蘇哈托(Suharto)都得禮讓他三分。

照理說這樣身敗名裂的領導人就算得到善終,也會被自家同胞徹底唾棄,世世代代不得翻案。然而就在馬可仕倉皇辭廟30年之後,他居然搖身一變成為「英雄」,而且是中央政府「認證」的英雄。

菲律賓前獨裁者馬可仕(中)與美國前國務卿舒茲。(Public Domain, Wikipedia)
菲律賓前獨裁者馬可仕(中)與美國前國務卿舒茲。(Public Domain, Wikipedia)

菲律賓7日宣布,准許馬可仕家族將「暫厝」在老家北伊羅戈省(Ilocos Norte)巴塔克(Batac)一座水晶玻璃棺材中的馬可仕遺體,送到達義(Taguig)的一座公墓入土為安,葬禮預定9月18日舉行。

這決定看似人之常情,但問題在於這座公墓專門埋葬並律賓陣亡將士,地位相當於美國的阿靈頓國家公墓(Arlington National Cemetery)或台灣的忠烈祠,菲國民眾稱之為「英雄公墓」(Heroes' Cemetery),3位菲律賓前總統也埋骨於此。

換言之,一個在位時侵害人權無所不用其極、搜刮民脂民膏貪得無厭、選舉舞弊作票駕輕就熟、面對政敵威脅直接派人刺殺的惡質獨裁者,即將成為國家的「英雄」。對於台灣社會近年熱議的「轉型正義」,這簡直是一個無比經典的負面案例。

關鍵人物除了馬可仕的幽靈及其家族,就是上任不到2個月的菲律賓總統杜特蒂(Rodrigo Duterte),他雖然是在人民力量革命之後才踏入政壇,但是父親文森特(Vicente Duterte)曾在馬可仕政府當過內政與地方政務部長,兩個家族其實頗有淵源。

不僅如此,杜特蒂對馬可仕頗有好感,競選時曾經走訪馬可仕的家鄉巴塔克,推崇他是一位「偉大的領袖與英雄,有理想,有遠見,經得考驗。」對於馬可仕的殘害人權與貪腐竊國,杜特蒂輕描淡寫表示:「犯錯是人之常情」。

比他的歷史認識更可讓人擔心的是,杜特蒂顯然正在走上獨裁強人之路。他競選時最重要的政見就是掃蕩毒品與犯罪,上任後果然也沒有讓支持者「失望」,連台灣也有許多民粹論者表示歆羨。然而杜特蒂的作法並不是健全法制、改善教育、強化社福,他只有一個口令:殺。從他6月30日上任迄今,600多名犯罪嫌疑人死於警方槍下,有無錯殺、濫殺完全不重要,杜特蒂似乎是以屍體數目來評量新政府的政績。 (相關報導: 杜特蒂掃毒惹議》罔顧程序正義 菲律賓警方當街擊斃疑犯逾700人 更多文章

除了肆無忌憚的「法外開殺」(extrajudicial killings),杜特蒂也把槍口指向法界、警界與軍方,在8月7日公布一份150多人的名單(其中數人已不在人世),聲稱這些人都涉及毒品交易,限定他們24小時內「投案」。法界與政壇批評聲四起,杜特蒂立刻還以顏色,揚言實施戒嚴。菲律賓上一回戒嚴是什麼時候?1972年9月21日;哪一位總統?馬可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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