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故宮出借131件文物赴歐展覽，我有話要說

最近中華民國故宮的文物從9月11日（週四）起，在捷克國家博物館盛大推出「故宮文物百選及其故事」特展，以饗歐洲觀眾。然而，中華千年文物貿然出境，離開台灣到陌生的外國展覽，衍生非常嚴重的風險。

我是一位文化工作者，對於這件事情有幾點看法。作為長期從事文化遺產保護與推廣的從業人員，我對國立故宮博物院（以下簡稱故宮）此次將131件珍貴文物運往捷克展出的決定，抱持高度的關注與憂慮。這次特展雖然旨在推廣中華文化、強化臺捷文化交流，並響應外交部與文化部的「2025歐洲臺灣文化年」計畫，但將千年古物置於國際運輸與異地展覽的環境中，無疑增加了多重不確定因素。這些文物不僅是中華文明的精華，更是臺灣文化認同的象徵，一旦出問題，將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以下，我將以三大風險為主軸，深入剖析此次展覽的潛在危機：首先是文物丟失的風險，其次是文物遭毀損的風險，最後是對文物保存不利的風險。透過這些討論，我希望喚起更多人對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視，並建議故宮在未來類似計畫中採取更保守的策略。

一、文物有丟失風險

文物出境展覽的最大隱憂之一，便是丟失的可能性。這次故宮精選的131件文物，包括家喻戶曉的「翠玉白菜」、氣勢磅礡的「清院本清明上河圖」等珍品，涵蓋陶瓷、書畫、玉器等多類型，總價值難以估量。這些文物從臺灣出發，需經歷長途空運、陸運轉移，再到捷克國家博物館的布展過程，每一個環節都可能成為丟失的漏洞。

首先，從運輸階段來看，故宮雖宣稱已於上月中下旬分批運送文物，使用不同班機以分散風險，但國際運輸本就充滿變數。航空貨運可能遭遇延誤、意外轉機，或甚至是惡意竊取。歷史上不乏類似案例，例如2018年巴西國家博物館大火導致大量文物永久消失，雖然那是火災，但也反映出文物離開原生環境後的安全隱患。又例如英國大英博物館曾發生希臘古物在運輸中遺失的事件，儘管最終找回，但過程暴露了物流的薄弱環節。此次文物抵達捷克後，還需面對當地海關清關、博物館內部轉移等程序。捷克雖於去年4月通過「國家文物保護法」修正案，提供司法免扣押保障，確保文物不因政治或法律糾紛而被扣押，但這僅限於法律層面，並無法防範人為失竊或意外遺失。

其次，展覽期間的安保措施也是關鍵。捷克國家博物館雖是歐洲知名機構，但其安保系統是否能與故宮的標準匹敵，仍值得質疑。展期從9月11日至12月31日，長達近四個月，期間將吸引大量歐洲觀眾前來參觀。人群擁擠的環境下，容易發生偷竊事件。回顧國際展覽史，2019年德國德勒斯登綠穹珍寶館遭竊案，價值超過10億歐元的珠寶文物被盜，至今尚未完全追回。這類事件提醒我們，即使有先進的監控設備和保全人員，專業竊賊仍能找到破綻。更何況，此次展覽強調「文物及其故事」，可能涉及互動式展示或近距離觀賞，進一步增加丟失風險。 （相關報導： 曹若梅觀點：從故宮文物看分久必合 ｜ 更多文章 ）

萬一發生突發事件，文物安全將岌岌可危。故宮雖強調與捷克博物館的合作已多次會勘，但這些預防措施無法完全消除丟失的可能性。作為文化工作者，我認為故宮應考慮數位化替代方案，例如透過高解析度掃描和虛擬實境技術，讓歐洲觀眾「遠端」欣賞文物，而非冒險將實物運出。這不僅能降低丟失風險，還能擴大文化傳播的範圍。總之，文物丟失不僅是物質損失，更是文化斷層，一旦發生，將永遠無法彌補。

二、文物有遭毀損風險

除了丟失，文物在出境展覽中遭毀損的風險同樣令人擔憂。這些千年古物多為易碎材質，如瓷器、紙本書畫和玉石，經不起任何碰撞或環境變化。此次特展的文物需經歷從臺灣到捷克的長途旅行，途中可能遭遇氣壓變化、震動或意外碰撞，這些因素都可能導致不可逆的損壞。

運輸過程是毀損的高峰期。想必故宮採用專業包裝和恆溫恆濕貨艙，但飛機起降時的顛簸、貨艙溫度波動，或甚至是地面運輸的路面不平，都可能造成微小裂痕。此次文物分批運送雖分散風險，但每批次仍需獨立處理，增加了操作失誤的機率。抵達捷克後，卸貨和布展階段更需小心，博物館工作人員若不熟悉中華文物的特性，可能在搬運時造成刮傷或斷裂。

展覽期間的環境因素也加劇毀損風險。捷克的氣候與臺灣迥異，冬季寒冷乾燥，可能導致紙本文物如「清明上河圖」出現皺褶或顏料脫落。博物館雖會控制展廳溫濕度，但當地建築的空調系統不一定完美，尤其在觀眾流量高峰時，發生什麼突發狀況也不一定。此外，觀眾互動是另一隱患。此次特展以「故事」為主題，可能設計互動區或導覽，讓觀眾近距離觀賞，但萬一有人不慎觸碰或拍照時閃光燈直射，都可能造成損壞。

從保險與修復角度看，即使故宮投保高額保險，毀損後的修復也無法完全恢復原貌。許多文物如玉器，一旦斷裂，接合處永遠留痕。更嚴重的是，毀損可能引發連鎖效應，例如書畫類文物若受損，會影響整體收藏的完整性。作為文化工作者，我強烈建議故宮在未來展覽中優先選擇不易損壞的複製品或數位投影，而非原件出境。這不僅保護文物，還能維持展覽的吸引力。總之，毀損風險不僅威脅文物本身，更挑戰我們對文化遺產的責任感。

三、文物有不利保存風險

最後，文物出境展覽對長期保存的影響不容忽視。這些古物在故宮經過嚴格的保存環境控制，包括恆溫恆濕、無紫外線照明和防蟲措施，但離開臺灣後，異地環境的差異可能加速老化，帶來不利保存的風險。

首先，氣候與環境差異是主要問題。臺灣屬亞熱帶氣候，故宮展廳維持在攝氏20至24度、相對濕度50至60%的標準，但捷克氣候明顯與台灣不同，對紙本和絲織文物特別不利，例如「清明上河圖」這樣的長卷，若暴露在低濕環境中，易引起纖維收縮，導致永久變形。展期雖僅四個月，但累積效應可能在歸還後才顯現。國際研究顯示，文物經歷多次溫濕變化後，結構穩定性會下降20%以上。此次展覽雖有數位展件輔助，但實物仍需承受實際環境考驗。

其次，光線與汙染暴露加劇劣化。博物館展廳雖使用低照度燈光，但歐洲觀眾可能要求更明亮的照明，以利拍照或觀賞，這會加速顏料褪色。捷克城市空氣品質雖佳，但博物館周邊交通汙染或建築灰塵，仍可能滲入展廳，附著在文物表面，造成化學反應。歷史案例如英國大英博物館的埃及木乃伊，在多次巡展後發現木質加速腐朽，正是環境變化的後遺症。

再者，歸運與後續保存的挑戰。文物歸臺後需重新適應故宮環境，這段「恢復期」可能需數月監測，但若在捷克已受微損，保存難度將倍增。故宮雖強調會勘與合作，但捷克博物館的保存技術是否與臺灣同步，仍有疑慮。作為文化工作者，我主張推動「在地保存、全球共享」的模式，例如透過VR或AI重現文物，讓歐洲觀眾體驗中華文化，而非冒險原件出境。這不僅降低不利保存風險，還能永續傳承文化價值。

綜上所述，此次故宮文物赴捷克展覽雖有外交意義，但三大風險「丟失」、「毀損」與「不利保存」等不容小覷。我呼籲故宮加強風險評估，優先考慮數位科技替代，確保中華文物的永續保存。文化推廣應以安全為先，否則將得不償失。 （相關報導： 曹若梅觀點：從故宮文物看分久必合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文化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