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俊吉觀點：威利狼與薛丁格的貓─夾縫中懸崖邊的台灣經濟

威利狼（Wile E. Coyote）是一隻卡通狼，牠經常魯莽地衝出斷崖，墜底途中，牠先看天，再看地，以為沒事，然後像鉛塊一樣墜落谷底。台灣的經濟就像威利狼。

台灣與美國的貿易，一向是台灣順差、美國逆差，所以川普對台課徵百分之20+N的對等關稅，企圖降低台灣的對美輸出。但是今年上半年的逆差竟然高達552億美元，而去年整年不過739億美元（比日韓多），所以今年的逆差可能會超過1,000億美元。由於貿易逆差不減反增，將來想透過談判調降關稅希望渺茫，此事相信很多人都知道。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今年上半年台灣從中國進口432億美元的產品，較去年同期增加了52億美元，年增率是13.8%。這些來自中國的進口品不論是否為新增，最終只有三個去處：一是被消費掉；二是被用於投資台灣；三是為了「洗產地」而來，也就是將中國貨改標籤、換包裝或稍事加工後，偽裝成台灣製，再出口去美國。由於洗產地將直接增加對美出口，導致美方逆差進一步惡化，必然招致更高關稅的嚴厲報復，所以賴清德總統曾於4月6日誓言制止洗產地行為。

從賴總統宣示以來，五個月過去了，有誰聽說過任何一件因洗產地而被揭發和裁罰的案例？又有誰知道經濟部和財政部有沒有在執行這項工作？政府究竟知不知道中方進口在增加、美方逆差在擴大、洗產地的行為應該如何制止，以及怎樣才能讓台灣經濟脫離險境？

抑或台灣經濟就像威利狼，此刻正懸浮在半空，下一秒才會驚慌墜地？ 

台灣經濟又像薛丁格的貓（Schrödinger's cat），這隻可憐的貓從1935年就被關在一個密閉的箱子裡，沒人知道牠是死是活。然後物理學家薛丁格出來說了一堆科普，然後這隻貓的狀態就變成：既是死的，也是活的，只有打開箱子才知道死活。薛丁格說這就是量子力學，他的貓是想象出來的，他沒有虐待動物。

緊接著就有愛好虛無者從這隻貓演繹出許多天馬行空，例如多重宇宙或平行宇宙（parallel universe）。而台灣現下就像薛丁格的貓，有人活在全知的宇宙、有人活在半知的宇宙、有人活在不知的宇宙。

「知」指的是「知道台美關稅談判的狀況」，包括關稅從32%降到（20+N）%，台灣讓步了什麼？為什麼不是15%，而是（20+N）%，我們少給了什麼？要刪掉N，我們還得貢上什麼？另外，台灣究竟要投資美國幾千億美元，才能滿足川普總統的國家資本主義？民間投資算不算，或是只有台積電的投資才算，還是得搬國庫去投資才能算？

這些問題有人全知，例如總統、院長和負責談判的副院長等人，所以他們活在全知的宇宙。有人半知，例如總統的財經顧問、被高層召來協商投資美國的企業界人士，以及其他獲恩准知道談判秘密的人，這些人活在半知的宇宙。最後就是我們這群從電視上聽副院長講談判、談關稅，「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的公民，這群人活在不知、不明、不安、不穩、很怒、很火，無力、沒膽的宇宙。所以台灣像薛丁格的貓，存在在多重宇宙裡。

多重宇宙的第一定理：各宇宙不能相互干擾，否則量子疊加態（quantum superposition state）會塌垮，各個宇宙會一起完蛋。不幸的是，台灣的半知宇宙有機會搞內線交易，因為他們知道尚未公布的談判秘密，掌控放空和做多股票的良機，又有不虞匱乏的資金，所以富上加富的可能就在自己手中。至於活在不知宇宙的投資者，只是半知宇宙的韭菜，半知宇宙如果割起韭菜，量子疊加態就塌垮了。

如果你不懂我在說什麼，沒關係，因為連大物理學家費曼（Feynman）都說：「我幾乎可以確定，沒有人能了解量子力學」。就像沒有人能了解為什麼只有統治者和工商貴族能知道談判狀況，而你我只能活在不知的宇宙裡。 （相關報導： 關稅談判會動搖挺台立場？美參院軍委會主席打包票：絕不影響既定承諾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前行政院副院長、前金管會主委、前證交所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