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杜宗熹專欄：東北陸配不會講台語，到底錯在哪裡？

我們這一代台灣青年、特別是在大城市裡長大的人，第一次到中南部去，很多人都會被問說：「你為什麼不會台語？」。我們每個人甚至都有一些朋友，因為不會說台語，而與特定陣營的計程車司機吵起來，甚至被趕下車的經驗。其實，即便從發展觀光的角度來說，這樣的爭執，除了破壞形象，又有何意義？

台語，或曰閩南語，從來就不是台灣的法定語言，不是所有人都有學習的義務。就像台灣年輕一代都市小孩，就算父母都來自閩南家庭，英文說得比台語好、甚至日文說得比台語好的人比比皆是，這一點也不奇怪。我們既然不可能要求台灣人不學英文、而去學台語，那我們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大陸人士？

實際上就是「雙標」而已

更不要提，該案重要的並不是「台語能力」，而是其「陸配身份」。君不見很多歐美人士，在台灣住了許多年，除了「你好」、「謝謝」，國台語不會幾句。但這種時候，台灣人對白人異常寬容。不但通常會主動幫其翻譯為英文，更有許多人以歐美人士會說幾句中文，覺得對方「好棒」、「好努力」、「真愛台灣」等。

這也難怪網路上有些圖文作家、或是意見領袖戲言，那個標示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加上「日本」二字。如果陸配老闆標示寫的是：「老闆來自日本東北，不會說台語，請見諒」，估計現在謾罵的人，都會有著截然不同的反應。

這種我們都非常明白、而且是其來有自的雙標，可謂早已是「台灣文化」的一部分。很大一部分台灣民眾，對所謂「先進國家」，例如歐美和日本的人異常寬容，但對所謂「落後地區」，例如東南亞和大陸人士異常嚴格，這可謂是我們生活的日常。但這種常態性存在的「雙標」現象，並不代表就是對的。

若爭取台語的「特殊地位」必須走立法程序

如果我們放到國際上來看，世界上有兩種以上法定語言的國家所在多有。例如一般大家認為，加拿大是一個「英語國家」。但凡是稍微了解加拿大的人都知道，加拿大的官方語言除了英文之外，也有法文。因此無論是的路上的指標、政府文件、甚至是其他說明，加拿大都可以提供法文的服務。

如果我們再談到紐西蘭，我們會發現，紐西蘭有三種官方語言：英文、紐西蘭手語，以及毛利語。然而，紐西蘭的情況並不適用於台語的狀況。首先，毛利語是一種原住民語言，而不是「最多族群使用的語言」。

其二，毛利人和毛利文化在紐西蘭的地位，可以追溯到1840年紐西蘭獨立之前，英國政府跟毛利人簽訂的《懷唐伊條約》（Treaty of Waitangi），意在保護毛利人的權利不受到英國移民的侵害，並建立在英國王室統治下的秩序。官方也承諾給予毛利人保護和平等的公民身份。而且更重要的是，早在簽約當時，《懷唐伊條約》就有毛利語版的翻譯本。 （相關報導： 美國法院判決關稅無效，白宮真有長遠策略？哈佛教授米德：川普在做一個「巨大的實驗」！ ｜ 更多文章 ）

雖然《懷唐伊條約》的英文版與毛利語版本有所不同，在後世引發了巨大爭議，但人家畢竟兩造之間是有條約的。很可惜的是，台語並不是這樣的法律地位。所以依法論法，這次針對陸配的質疑，確實只是一起常見的霸凌事件。所以某些陣營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他們令人厭煩的點，並不在於他們的政治主張和語言，而是在於他們永遠採用「前現代」的邏輯，甚至是直接霸凌，來取代法定程序與法治。

香港的案例

許多人喜歡拿大陸人士到了香港，不會、或是不願意講粵語為例。但如果依法論法，這種論點未必站得住腳。1997年以後的香港《基本法》規定，香港的法定語言是中文和英文。但《基本法》並沒有指出，所謂的「中文」到底是粵語、還是國語，這保留了一定的模糊空間。所以目前香港的官方說法是，香港推動的是「兩文三語」的教育，也就是兼具中文與英文、粵語、普通話（國語）以及英語的體系。

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在1974年以前，港英政府甚至連「中文」的法律地位都不承認，只承認英文。而1974年開始規定中英雙語政策後，無論在回歸前、還是回歸後，香港都沒有明言「中文」就是粵語、還是其實包含國語，而現況只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慣例。

事實上，很多台灣朋友到訪香港後的共識是，只要自己的英文能力還可以，台灣人到香港還是都喜歡用英文溝通。因為香港民眾很多人國語並不流利、而台灣人又幾乎都不會說粵語，所以大家「各退一步」、用一種所有人都會一些的語言（英文），反而是最大多數的共識。這時候，反而就不存在哪種語言優先的問題了，把話說明白最重要。

如果國內的台語支持者，想要某種「至高無上」的語言地位，也不是不行。那無論國號要叫做中華民國、中國民國台灣、或是台灣，都應該必須是一個法治國家。而若要按照法治規則的話，歷史不可扭轉，紐西蘭的情況不可比擬。台灣倒是可以走加拿大的路，直接透過內部的法律程序，把台語設定為官方語言，就看當局願不願意這麼做。

但這似乎又與過去民進黨主張的「雙語國家」、想要提高英文普及度的邏輯相違背，所以各方必須要先講清楚。其實，如果台灣真的要成為中英「雙語國家」，按照加拿大和香港的標準，我們反而可以要求所有人都必須要提供英文服務。大家像想一下，以後如果法院的判決書、區公所的公文、警察的罰單、學校的通知書，全部都要附上英文的話，以我國現有的國情，這會是一場多大的工程。

而且許多人經常忽視的一點是：對許多大陸民眾來說，他們的國語實際上也是後學的，並不是天生就會的「母語」。像如果你到中國西南去旅遊，許多人還是說著四川話和其他的方言，並不是人人都會說著一口流利的國語（普通話）。從這一點來說，大家學習國語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就是為了更廣泛的溝通。 （相關報導： 美國法院判決關稅無效，白宮真有長遠策略？哈佛教授米德：川普在做一個「巨大的實驗」！ ｜ 更多文章 ）

最重要的是：無論是何種語言，最重要的目的是用來溝通，而不是用來標綁某一種群體優先，或是說某一種文化比叫高級。人家不會就是不會，也沒什麼好勉強的。法律又沒有規定不會台語，就不能做生意。事實上，這種相對多數暴力下的霸凌，很可能只會增加慣用國語的族群，對於台語族群的反感程度。而對於提升台語的普及性和學習動力，基本上沒有任何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