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問題在於,死刑有威懾力嗎?如果說沒有那是謊言。但如果說有很大威懾力也是不可信。日本作家加賀乙彥在東京拘置所當過醫務官,接觸過145名殺人犯。他曾經向這些殺人犯問道:犯行前或在犯行中,有考慮自己的殺人行為會判死刑嗎?回答是犯行前會判死刑的想法一個也沒有。犯行中有4人想到死刑。殺人後有29人想到會判死刑。加賀對此總結道:死刑沒有威懾力,它只能助長逃跑。(參見《死刑囚的紀錄》,中央公論社,1980年)
這就引出死刑還能擴大犯罪的另一個問題。有日本學者指出,死刑的存續誘發殺人之後的殺人。日本戰後以大量殺人而著名的小平義雄、栗田源藏、大久保清等兇犯,都是因為有死刑而連續殺人。而日本推崇精密司法也給罪犯鑽空子:與殺一個人相比,複數殺人審判的時間更長。從存活一天也好的心理來看這是計算主義在起作用。日本著名案件主人公,兇手作家永山則夫(20歲時因連續殺人,在1997年執行死刑)在其《無知的淚》中說,如果沒有死刑,我後兩件的殺人就可以阻止。因為有死刑,為了逃避可怕的死刑,犯了第二罪,第三罪。
實際上這也是死刑存續論與廢止論誰也說服不了誰的一個原因。所以照日本學者西原春夫的說法,這個話題迄今已經成了一個枯燥的問題。因為它演變成了一個信念的問題。
(三)死刑為什麼不執行?
存續論與廢止論既然誰也說服不了誰,那麼日本的司法實踐就是不動聲色地少殺或不殺。可以判處死刑,但就是不執行,是日本死刑文化的一大特色。
日本現有死刑囚126名,而從近十年死刑執行的情況看,2005年1名,06年4名,07年9名,08年15名,09年7名,10年2名,11年0名,12年7名,13年8名,14年3名。而2008年為什麼這麼多,這與2007年12月起法務省開始公佈被執行的死囚姓名和行刑場所有關。2008年的法務大臣是鳩山由紀夫的弟弟鳩山邦夫。是他簽署了對殺死4名幼女的宮崎勤的死刑執行。《朝日新聞》在當年發表專欄文章說,鳩山法務大臣僅隔兩個月再次下令行刑,創造了新的紀錄,他的別名應該叫死神。鳩山敲著桌子大叫:難道他們是被死神帶走得嗎?
2009年的法務大臣是鳩山由紀夫內閣的千葉景子。這位佛性很重的女性大臣面有難色地簽署了宇都宮寶石店殺人放火案的犯人死刑執行令。她的另一個驚人的舉動就是到現場觀看了整個絞刑過程,並下令公開死刑執行的刑場。如果說千葉大臣的這一舉動是為了更堅定地執行死刑那就大錯特錯了。她的一個基本思慮是:在日本之所以有80%的死刑執行支持者,是在於他們沒有機會看到執行死刑時的殘酷性和恐懼性。公開絞刑場所,讓民眾發揮想像力,就會促使死刑廢止論的討論。這裡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日本在1990年到1992年三年間,死刑執行件數為零。之後是2011年也是為零。這表明日本人對死刑執行還是相當慎重的。這裡面有兩個深層原因。 (相關報導: 和解共生 模擬憲法法庭認定死刑違憲 | 更多文章 )
一個是歷史的原因。從日本歷史上看,平安時代的嵯峨天皇的弘仁九年(818年)開始到後白河天皇的保元元年(1156年),日本有340年停止死刑執行的時代。這在世界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其主要原因一個是受大乘佛教思想的影響,一個是對處刑後的污穢與怨靈的恐懼。在日本,犯罪觀不是依據罪與罰之軸來確定的,而是由文化的雙軸“ハレ”(晴)と“ケ”(褻)來確定的。日本人有忌諱污穢的精神底色。這看上去好像與現代文明不符,但只要看看殺人事件之後,這個社會的人是怎樣處理遺留「污穢」的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