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女性就是做不了高階職位？高盛菁英女性的困境：欠缺升遷通道，不少人選擇離開

蘇德巍（David Solomon）擔任高盛集團（Goldman Sachs）執行長已有五年出頭，他當初上任時列出的一個優先事項是把女性提拔到該公司的高級職位上。周一，蘇德巍將在自己的曼哈頓寓所設晚宴招待多位女性合夥人，屆時他將面對關於此事為何進展不佳的質疑。

《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的一項分析發現，在截至2018年底擔任合夥人的女性中，約有三分之二已經離開該公司或不再擁有合夥人頭銜。在同樣的時間框架內，出現上述情況的男性合夥人略低於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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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沒有哪位女性掌管主要部門，也沒有哪位女性在內部被視為將來接替蘇德巍的可靠人選。在高盛的八位高管中，有兩位是女性，分別管理法律和會計這兩項不產生收入的業務。

在高盛的核心部門投行和市場部，一些女性明星合夥人在發現自己基本無望或者根本不可能晉升後紛紛離職，或者不再擔任合夥人。很多離開該公司的女性在別處找到了更好的機會。

「在讓女性晉升到公司的最高級別崗位方面，我們尚未實現目標，」蘇德巍在給《華爾街日報》的一份書面聲明中說。「我們更長遠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培養擔任高級職位的女性合夥人。」

Stephanie Cohen曾是一位成功的投行家，她大約在2020年底調任消費者和財富管理業務聯席負責人，成為高盛歷史上為數不多的掌管公司重要部門的女性之一。但是，消費者業務本就存在深層次問題，一直受到公司內部一些高職級人士的批評，而且不斷被貶低。在去年的一次合夥人會議上，該業務的戰略被斥為「鬼扯」。在蒙受數以十億美元計的損失後，高盛正撤回該業務。Cohen去年6月因個人原因休假，據一些合夥人稱，現在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20年來表現卓越的交易員Beth Hammack在與財務長職位失之交臂後，被調任投資銀行部全球融資聯席主管。高盛上個月宣布，Hammack將退休並擔任高級董事，高盛稱其為顧問角色。她離開的原因是，她認為她感興趣的兩個職位近期都不會有空缺，其中一個職位是財務長。Hammack說，她在高盛獲得了「難以置信的機會」。

Susie Scher於2006年被任命為合夥人，2021年被任命為全球融資部主席時，她知道自己向投行部門最高職位的上升之路止步於此。人們普遍認為，這個不那麼令人羡慕的職位相當於切斷了她競爭部門主管的通路。Scher去年夏天告訴蘇德巍，她不想再做合夥人了。她現在是高盛的高級顧問。

高盛龐大的市場部門是該公司的一棵搖錢樹，該部門幾乎所有任期較長的女性合夥人都離開了。據一些合夥人稱，最後剩下的女性合夥人之一Anne Marie Darling計劃很快離開該公司。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華府與北京悄悄延長《美中科技合作協定》：美中關係好轉了嗎？ ｜ 更多文章 ）

近年來離職的其他高層人士包括Katie Koch，她在高盛資產管理部門工作了20年，現在管理資金管理公司TCW Group。高盛主權業務全球主管兼管理委員會成員Dina Powell McCormick離開後，去了商業銀行BDT & MSD Partners擔任副董事長。高盛大中華區股票業務主管Christina Ma現在是滙豐控股（HSBC）亞太區全球銀行業務主管。在高盛工作了約19年，曾擔任投資人關係全球主管等高層職位的Heather Miner，現任Advent International營運長。同樣在高盛工作了約19年的Margaret Anadu現在是私募投資公司Vistria Group的高級合夥人。

高盛發言人表示，該公司合夥人的離職屬於歷史正常範圍。

為撰寫本文，《華爾街日報》採訪了近20位現任高盛合夥人，有男性也有女性。其中包括投行、市場、資產和財富管理部門任職很長時間的合夥人和新近任命的合夥人。

在華爾街，很少有公司能夠成功地將女性提升到最高職位，但高盛的一些同行似乎取得了更大的進步。在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有望接替執行長傑米·戴蒙（Jamie Dimon）的兩位主要競爭者都是女性。花旗集團（Citigroup）的執行長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的財務長都是女性。

近年來，因為高盛集團的整體動盪而離職的既有男性，也有女性。但高盛的管理決策和做法對本來就為數更少的女性合夥人影響更大。例如，有個部門，重組的結果是在一些女性之上增加了男性高管，拉大了她們與最高決策者之間的距離。還有一個部門對晉升提出了新的經驗要求，而這些經驗基本都來自較少有女性從事的工作領域。一些女性被調到了她們專業領域之外的部門，合夥人說這阻礙了她們的成功。

現任合夥人還描述了女性合夥人的工作在業績評估之外受到詆毀的情況。一些女性合夥人擔心，高盛最有權勢的高管之一、現任資產與財富管理全球主管Marc Nachmann一直在破壞她們的職業生涯，他對其他高管說，她們沒有領導能力、不知道如何執行工作、「輕浮」或缺乏內涵。

一位女性合夥人說：「他無視這樣一個事實：因為我是女性，所以做我的工作更加困難。」

「與我共事的女性都是我們行業中最優秀的領導者，」Nachmann在一份聲明中說，「我將繼續致力於親身投入她們的成長和晉升，幫助她們進入我的團隊和整個公司的最高層。」

高盛人力資本管理全球主管Jacqueline Arthur在一份聲明中說，在公司最高級專業人員的發展過程中，高層領導需要能夠坦誠地討論他們的優勢和發展領域。

周一在蘇德巍公寓舉行的晚宴將討論推動女性進入高層的整體問題。女性合夥人表示，以前曾就這一問題舉行過聚會，但收效甚微。一些受邀參加晚宴的女性表示，她們計劃向蘇德巍施壓，正如其中一位女性所說的，要問問蘇德巍「在高盛的實際管理圈層裡」，女性到底被接納了多少。據說，一些沒有被邀請的任期較長的女性合夥人也表示了不滿。

擔任高級職位的女性在減少

高盛表示，在目前的約400名合夥人中，女性所佔比例為該公司成立以來最高。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文件和其他可公開獲得的資訊，以及對高盛現任和前任員工的採訪，《華爾街日報》發現，高盛目前約19%的合夥人是女性，高於2018年的16%。

但目前的名單裡女性合夥人的分佈比例不協調，很多都來自於最近幾年。在高盛上一次公布新合夥人名單時，約有三分之一的女性合夥人來自2022屆，而2022屆男性合夥人的佔比約為17%。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華府與北京悄悄延長《美中科技合作協定》：美中關係好轉了嗎？ ｜ 更多文章 ）

目前女性合夥人任期的中位數約為三年，男性合夥人任期的中位數約為七年。任期較長的合夥人往往更有權勢，代表著更大的決策權，也更有可能管理主要部門。

高盛表示，已經增加了從大學招聘的女性人數，以及晉升為副總裁、董事總經理和合夥人的女性人數。蘇德巍在給《華爾街日報》的聲明中表示：「我們很幸運能擁有非凡的女性合夥人。」他說，「我們對取得進展的領域感到鼓舞，對沒有取得進展的領域則給予非常的重視。」

高盛去年同意支付2.15億美元來和解一項集體訴訟，該訴訟涉及一大批現任和前任女性員工，她們指控高盛某些部門的助理和副總裁職位對女性存在系統性歧視。員工通常會通過這樣的低級職位逐步晉升到合夥人。

已經在該公司工作約30年的Hammack在2010年被任命為合夥人，2018年成為全球財務主管。在2021年底財務總監職位交接時，她進入了最後的候選名單。最終她輸給了現任財務長Denis Coleman，後者於2008年被任命為合夥人，是全球融資集團的聯席主管。Hammack從Coleman手中接過了全球融資集團聯席主管的頭銜。

Hammack是該公司25人管理委員會中有創收職責的兩名女性之一。另一位是Cohen，就是那名看來可能不會回來的正在休假的合夥人。Cohen一直負責平台解決方案，其中包括高盛即將關閉的消費者貸款業務。

Scher是第一名在全球融資集團擔任聯席主管的女性，並有望最終成為投資銀行業務的聯席主管，在很多人看來，這是投行業最有權勢的職位之一。

當她在2021年被任命為全球融資集團的主席——該職位在高盛內部幾乎沒有晉升空間——時，Scher向包括蘇德巍在內的高層表達了她的失望。她被告知需要為其他人留出晉升空間。她之前在全球融資集團的職位由一位男性合夥人填補。

聽取意見的會議2020年到2022年期間，高盛龐大的市場部門（包括銷售和交易在內）有很多女性合夥人去了其他部門，或者去了其他公司，當時市場部門的負責人是Nachmann和Ashok Varadhan。現任資產與財富管理部門主管的Nachmann和現任高盛兩大部門（全球銀行與市場部門）聯席主管的Varadhan都被視為潛在的總裁及執行長候選人。

在市場業務方面，高盛高管決定，為了管理好市場部的團隊，尤其是美國市場，主管候選人需要有市場業務經驗，包括風險和流動性方面的經驗。當時，許多女性合夥人從事的是銷售、而不是交易業務，因此不符合其中的一些要求。雖然該政策對男性員工也有影響，但實際上女性員工受到的影響更大，這也成為一些女性員工離職的原因。

前述高盛發言人表示，在這些離職的女性合夥人中，有許多人在高盛獲得了重要的轉型機會，比如參與業務管理。

在資產管理業務方面，蘇德巍和高盛總裁兼營運長 華德隆（John Waldron）在2022年初的架構改革中設立了幾個新的領導職位。男性員工被選中擔任這些職務，在某些晉升案例中，在該部門供職時間更長、經驗更豐富或與男性資歷相當的女性員工被忽略了。這種新配置和其他一些調整拉大了一些高管與最高決策者之間的距離，這也是他們離開高盛的原因之一。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華府與北京悄悄延長《美中科技合作協定》：美中關係好轉了嗎？ ｜ 更多文章 ）

上述發言人表示，這些調整涉及合併多個之前擁有獨立領導結構的業務，「從2022年到2023年，高盛經營企業所需的合夥人數量減少了29人，其中24人為男性」。

近年來蘇德巍曾安排過幾次會議，讓女性合夥人表達她們的擔憂。在經歷上一波離職潮之後，高盛於2022年底舉行了一次會議，女性合夥人在那次會議上提出了幾個問題。與會女性員工當時表示，Nachmann沒有女性下屬（相比之下，目前他有一位女性下屬），而且創收崗位和管理委員會中女性太少。在高盛，如果不從事創收崗位的工作，成為部門主管的機會就很小，最有權力的高管往往是高盛管理委員會的成員。

不太可能重返高盛工作的Platform Solutions主管Cohen在職業生涯早期就被視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2017年，她晉升為策略長，後來又被任命為消費者和財富管理部門的聯席主管。2022年秋，她被任命為一個新部門的負責人，該部門將包括高盛的信用卡合作業務和其他消費貸款業務。不到十年前，高盛進軍大眾市場之舉被外界普遍看好，認為該領域將是一個炙手可熱的新成長點。而最近，高盛發現很大一部分消費業務與該公司的傳統投行和交易業務並不匹配，一些有權勢的高管對該業務造成虧損的舉措感到不滿。

據《華爾街日報》先前報導，在高盛一個管理委員會2022年秋天召開的一次會議上，Nachmann在討論消費者業務時告訴Cohen，她說得沒有道理。之後，根據聽到Nachmann發言的合夥人說，在高盛信用卡合作業務去年的一次會議上，他又說消費者業務的策略是「鬼扯」。

Nachmann還批評過其他女性合夥人的工作。去年，Meena Flynn得知Nachmann在與其他高級管理人員的談話中發表了對她的負面言論。Flynn開始擔心Nachmann在損害她的信譽；Flynn是高盛最高級別的女性創收者之一，已在公司工作已超過23年。她與蘇德巍和華德隆進行了交談，兩人告訴她，他們和公司都支持並重視她。

今年2月，高盛宣布Flynn將成為OneGS的聯席主管，同時她將保留私人財富管理全球聯席主管的職位。此舉擴大了Flynn的職責範圍。OneGS是高盛的一項業務計劃，主要是向一個部門的客戶銷售另一個部門的服務。

高盛總裁華德隆在一份聲明中說，Flynn「是公司一位才華出眾、極具價值且經驗豐富的高級領導者」。華德隆表示，蘇德巍、Marc和他自己都很高興Flynn能繼續為公司的客戶提供私人財富管理服務，同時擔任共同領導OneGS的重要職務。

最近的事態發展讓女性合夥人感到挫敗。

全球銀行和市場部三位聯席主管之一的Jim Esposito最近宣布離職時，該公司表示沒有找人接替他的計劃，這讓一些人感到失望，認為這是又一次錯失了讓女性擔任高層職務的機會。

高盛最近成立了投行、市場和私人財富委員會，負責策略計劃，其成員的定位是可能成為該公司未來領導的人。每個委員會都有大約十幾名成員。Hammack被邀請加入投行委員會，但在她離開後，到目前為止的情況是，該委員會將只有一名女性成員。市場委員會也只有一名女性。相比之下，私人財富委員會的11名成員中有六名女性。

據在場人士透露，去年資產管理部門的高級管理人員開會討論聘用更多女性和少數族裔時，資產與財富部門的風險長Milton Millman問，如果沒有女性符合他們想要填補崗位的要求怎麼辦？這讓現場的幾名人士覺得不妥。去年秋天左右，高盛從公司外部聘請了四位女性投資者擔任董事總經理。

2021年的財務長職位變動是另一個引爆點。高盛前任財務長Stephen Scherr決定離職時，有兩名女性參與了接班人競爭，但都沒有獲得這一職位。除Hammack外，高盛會計長兼合規把關人（controller） Sheara Fredman也參與了競爭。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華府與北京悄悄延長《美中科技合作協定》：美中關係好轉了嗎？ ｜ 更多文章 ）

Fredman在2012年被任命為合夥人，她曾問蘇德巍為什麼不選她，得到的回答是她需要更多的經驗。她仍然有意成為下一任財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