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義大利不玩了？中國官員忙救火，中義關係面臨轉折

自義大利現總理梅洛尼上台後，義政府就開始評估退出中國的一帶一路協議，義大利議會也將討論是否退出該協議。中國官員近來對義大利的低調訪問引發了義大利媒體的高度關注，中國外交部歐洲司司長王魯彤5月訪義協商一帶一路協議續簽事宜後，6月底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部長劉建超率中共代表團展開一系列遊說活動，會見義大利政要及工商界人士。

與此同時，中方官員還對義大利退出一帶一路發出警告，反映出中國官員試圖外交「救火」，以挽回一帶一路協議。

近期中國官員訪問義大利均由義大利媒體首先曝光，中國官媒在訪問行程接近尾聲之時才對外發布消息。劉建超首先前往義大利北部經濟中心米蘭與工商界人士座談，他表示中義簽署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是正確決定，並且表示反對「脫鉤斷鍊」的做法。

劉建超還會見了義大利議會參議長伊尼亞齊奧·拉魯薩拉魯薩（Ignazio La Russa）、副總理兼外長安東尼奧·塔亞尼（Antonio Tajani）、前總理馬西莫·達萊馬（Massimo D『Alema）、義大利民主黨總書記愛莉·施萊因（Elly Schlein）以及議會議員、智庫人士和義大利各共產黨領導人，每到一處劉建超均向義方人士介紹一帶一路倡議。

2019年習近平訪問義大利期間，兩國簽署了為期五年的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義大利是七國集團中唯一與中國簽訂一帶一路的成員國，這被中國認為是外交上的重大突破。中國官方一度將義大利視為中國與西方國家合作的典範。如今歐盟將中國視為「系統性競爭對手」，義大利經過2022年大選後風向右轉，在歐洲國家達成「去風險化」的背景下，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可能不會續簽，義大利與中國的關係可能面臨轉折。

中義關係面臨轉折

中國官員積極遊說政界人士，並試圖通過商界向政界傳導壓力。除此之外，中國官員還通過媒體向義大利發出明確的警告。中國駐義大利大使賈桂德接受義大利新聞網站Fanpage採訪表示：對於一份彰顯雙方政治互信和合作戰略水平的平台，如果貿然決定「退群」，無疑將釋放負面信號，給兩國政治、經貿、文化等各領域合作「澆冷水」，恐怕也會對本國形象、可信度和合作預期造成相當不利的影響。

義大利自從與北京建交以來，雙邊關係主要以經貿為推動力，義大利極少在中國認為敏感的議題上發聲，最近兩年來義大利多次就台灣海峽局勢表態，反對單方面改變台灣海峽現狀。一些中資公司隨著一帶一路的進程投資義大利企業，引發了義大利經濟界人士的警惕。

義大利與中國現有的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規定，協議五年期滿後自動續簽，如一方不續簽需要提前通知對方。因此，一旦義大利決定不續簽該協議，將與中國展開談判。義大利總理梅洛尼表示，義大利即使不加入一帶一路，也能同中國保持良好關係。義大利政府就是否正式退出一帶一路倡議，到目前為止沒有正式表態，分析認為，義大利續簽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的可能性不大，但義大利將與中國簽署數份合作協議取而代之。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台灣的難題：要當烏克蘭還是香港？ ｜ 更多文章 ）

羅馬國際社會科學自由大學（LUISS Guido Carli）客座教授佛朗切斯科·加列蒂（Francesco Galietti）是政治風險和非市場戰略諮詢師，也是政策風險諮詢公司Policy Sonar的創辦人。他注意到中國投資在義大利已經擁有巨大影響力，包括義大利的電力和天然氣傳輸網絡這樣的重要基礎設施都有中國控股，在義大利主要金融機構裕信銀行（UniCredit）和聯合聖保羅銀行（Intesa Sanpaolo）也有利益，這可能給義大利帶來不可預知的風險。

佛朗切斯科·加列蒂表示，現在義大利政府的政策有一些模棱兩可的地方。「與劉建超對話的人會告訴你中國在義大利影響力的深度、廣度和範圍。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到一些事件，確保義大利對來自中國的直接投資加以限制。另一方面有很重要的領域沒有提及，新投資的審查確實做到了，但是在義大利已經有過的投資怎麼辦？」

2014年，中國國家電網以21億歐元的價格收購了義大利能源網公司35%的股權，中國國家電網因此正式進入義大利的電力和天然氣輸送網絡領域。

佛朗切斯科·加列蒂認為，在義大利確實有人擔憂退出一帶一路會導致中國的報復措施，然而中國的經濟脅迫在歐洲行不通。「我必須要說，中國在不久前犯了一個戰略性錯誤，試圖使用經濟脅迫手段，歐盟從中吸取了教訓，制定了反經濟脅迫的機制。如果中國報復某一個歐盟成員國，特別是對付像義大利這樣的歐盟大國，那麼將會有反經濟脅迫的機制。」不過佛朗切斯科·加列蒂認為，中國在義大利已經發展出了廣泛的資產網絡，報復的威脅不只針對義大利公司，而是義大利這個國家。

美國智庫威爾遜中心兼義大利國際關係研究所研究員尼古拉·卡薩里尼（Nicola Casarini）表示，作為中國的發展戰略，習近平為一帶一路傾注了大量資源，義大利不續簽諒解備忘錄無異於打臉中國領導人。尼古拉·卡薩里尼認為，義大利的對華政策不完全獨立，一定程度上取決於美國的看法，在可預見的未來不會發生變化，或許要等到明年美國大選產生新的總統。

尼古拉·卡薩里尼表示，義大利如果不續簽諒解備忘錄，將會和中國簽訂新的框架協議，現有的項目將在新的框架下運行，中國可能將其視為在美國壓力下釋放出的善意。「義大利政府將對中方解釋，他們希望結束這份沒有帶來很多收益的諒解備忘錄，同時義大利政府可能向中國提供新的框架、新的平台，或者說一份全面重啟雙邊關係的新文件，主要是考慮到中國市場對義大利許多經濟部門的重要性。中國可望將其視為義大利在美國壓力下釋放出的善意，在決定結束『一帶一路』倡議的同時，又希望繼續同中國接觸，特別是在經濟和商業領域。」

別無選擇

自義大利加入一帶一路以來，圍繞中國影響力的爭議一直不斷。義大利現政府認為，義大利在加入一帶一路後所獲得的經濟收益低於預期。梅洛尼去年11月在印尼巴厘島舉辦的G20峰會上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談，梅洛尼當面接受了訪問中國的邀請。分析認為，梅洛尼有可能在訪問北京之前先訪問華盛頓，但是2023年已經過半，梅洛尼既沒有訪問華盛頓，也沒有訪問北京。

關於中國的報導近三年來在義大利媒體上日益頻繁，從新冠大流行到一帶一路，從美中關係到台海局勢。中國官方媒體也通過一帶一路合作機制在義大利媒體刊登廣告、播放中國官媒製作的宣傳影片來爭取受眾的支持。

義大利目前的執政聯盟內部對中國的態度看法並不一致，協調執政聯盟內各黨意見並非易事。右翼聯盟黨提名的前義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米開萊·杰拉奇（Michele Geraci）主張推進一帶一路，他在接受中國官媒央視採訪時說「民主不意味著投票」的言論就引發了一些爭議。

佛朗切斯科·加列蒂表示，義大利退出一帶一路別無選擇。「我認為義大利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切斷所有同『一帶一路』的聯繫。有兩個原因，第一是義大利無法承受與西方國家削弱聯繫。第二，由於烏克蘭戰爭的原因，我想北約和歐盟現在把重心轉向北部和東部。這是一個好消息，義大利能承擔加強地中海和印度洋聯繫的角色。我認為，停止模棱兩可的做法，切斷同『一帶一路』的聯繫，符合義大利的利益。」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台灣的難題：要當烏克蘭還是香港？ ｜ 更多文章 ）

佛朗切斯科·加列蒂表示，義大利退出一帶一路具體如何操作，這對梅洛尼政府來說將是一個考驗，他認為義大利不續簽一帶一路會給予中國一定補償，例如簽訂實質性的協議，雙方還將舉行談判挽回一些顏面，但他對其中的風險表示了擔憂：「選擇退出一帶一路協議存在風險。當然會有其他協議，但這還是令人擔憂的。一帶一路協議大體上是像徵性的，很少有經濟實質，或者幾乎沒有。但是如果你放棄一帶一路協議，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有實質性的協議，也就是基本上你消除了一個無實際意義的協議，拿到了一些真正的協議。可到底會如何我們只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