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振豐觀點：法蘭西時尚女教主─歐仁妮皇后

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之後，不久法國部隊節節敗退，普魯士大舉進軍巴黎。法蘭西第二帝國歐仁妮皇后 ( Eugénie de Montijo ) ，準備逃亡之際，隨行人員依然盡忠職守，其中一位匆匆跑進杜樂利宮，盡力為皇后整理造價昂貴的衣飾，尤其是 LV 大皮箱相繼亮相，一件件高級訂製服整理得井然有序，接著抬上馬車，前往倫敦。這位跟班乃是鼎鼎大名的路易 · 威登 ( Louis Vuitton ），頭銜是「御用行李打包師」。

19世紀一登場，法國外省子弟大多搭著馬車到巴黎打天下。巴爾札克《高老頭》中敘述主角拉斯蒂涅，是位典型人物，攻讀巴黎大學法律系，跟貴婦攀交情，企圖擠進上流社會。但路易 · 威登卻獨樹一格，一路從東部隆斯勒索涅步行到巴黎，期間花了兩年，沿路在木材行打工，逐漸掌握各種材質的竅門，一旦日後在巴黎開店，製作大型行李箱，便易如反掌。

巴黎是19世紀的首都，時時吸引各地人才前來一展壯志，出身英倫的沃斯便是其中佼佼者。法蘭西第二帝國成立前，流行商品的品牌相繼誕生，如愛馬仕、嬌蘭香水、LV，卡地亞、沃斯的高級訂製服，但一經歐仁妮皇后的加持，各個品牌搖身變成名牌。這位天生麗質的皇后到底是何方神聖？

來自西班牙格瑞納達的貴族

歐仁妮來自西班牙的格瑞納達 ( Granada），1826年5月5日出生當天發生大地震，她媽媽急急忙忙從屋子逃出來，幸好家人火速在院子裡搭起帳篷，但出於驚嚇，胎兒便呱呱墜地。顯然，歐仁妮是名副其實的早產兒。世上妙事，每每無獨有偶，後來有好事者不免想當然爾，堅信歐仁妮必然不得善終，因為瑪莉皇后出生時，葡萄牙里斯本發生大地震。不過，這些人的預言落空了，因為歐仁妮晚年流亡到英國，以高壽往生。

歐仁妮的父親是西班牙貴族，其成長過程跟兩位法國名作家過從甚密，一位是梅里美，另一位是斯湯達爾，這兩段親密的友情則影響了她一生。

法國作家梅里美一生充滿隨機異變。他遭逢一段失意的戀情，結果無法成婚，鬱悶之餘，1830年6月27日，便啟程前往西班牙散散心。抵達異國時，搭上馬車時，巧遇西班牙貴族西普里安諾，一路上兩人相談甚歡。伯爵興頭一來，當面邀請他來家做客。此後，梅里美跟這位貴族的小女兒歐仁妮成為忘年之交。

至於西普里安諾伯爵夫人茶餘飯後，則跟他講述許多吉普賽的故事，後來馳名世界的小說《卡門》便在他筆下亮相。1852年，法蘭西第二帝國成立之後，歐仁妮隔年跟拿破崙三世結婚，登上皇后寶座，推薦梅里美擔任歷史文物考察官。 （相關報導： 觀點投書：「備份烏克蘭」，全民動起來3D建檔保存文物 ｜ 更多文章 ）

梅里美和斯湯達爾推出影響力

按照行為經濟學的說法，歐仁妮能夠登上皇后的寶座，梅里美和斯湯達爾乃是扮演「推力」的角色。歐仁妮的法文家教是梅里美，移居巴黎後，梅里美介紹她認識斯湯達爾。這位《紅與黑》的作者本名叫馬利-亨利 · 貝爾，經常為她講述法國歷史，尤其戰績輝煌的拿破崙，如何越過阿爾卑斯山，攻打奧地利，又如何進軍莫斯科。青春煥發的歐仁妮公主對於拿破崙開始萌生仰慕之意，也因此這段心理的建構過程，使她下決心成為拿破崙家族的成員。

1853年元月30日，天上晴空萬里，陽光普照大地，一列車隊從杜樂利宮出發，目的地是巴黎聖母院，道路兩旁圍觀的群眾齊聲歡呼，其中一輛豪華四輪馬車特別引入注目，裡面坐著拿破崙三世與歐仁妮公主。這一天是他倆的新婚之日，典禮一結束後，她便成為法蘭西第二帝國皇后。

下午一點，典禮正式開始，教堂鐘聲與大砲聲，此起彼落。男女結合是滿奇妙的，雙方往往在婚禮當天才確認自己的對象是何方神聖。拿破崙三世是馳名歐洲的花花公子，婚禮前夕，為了這段婚姻，翻臉不認人，因為他拋棄情義相挺的倫敦貴婦郝沃德夫人 ( Miss Howard )。這位貴婦曾跟他丈夫離婚，甚至變賣家產，資助競選總統的經費。

高級訂製服

歐仁妮皇后和拿破崙三世的婚禮，總共五十二件禮服，是由宮廷御用裁縫師帕米爾夫人和維尼昂夫人包辦。奧地利大使梅特涅的夫人來到巴黎之後，對沃斯 ( Charles Frederick Worth ) 的作品鍾情有加，一穿上他設計的服飾，無疑是一座「流動廣告人形」。經由她的鼎力推薦，沃斯乃成為皇后的首席御用設計師。除了乘馬服之外，一切典禮和派對的禮服，完全由他一手包辦。

高級訂製服的下部是蓬蓬裙，內部有鐘式裙撐（crinoline），早期是用鯨魚骨和馬毛做成的，但改以鋼絲為材質，穿起來較為輕便。雖然在歐洲惡評四起，但歐仁妮皇后情有獨鍾，一時之間大為流行。

當時，巴黎依然是流行時尚的發源地，怪不得法國詩人馬拉美指出，巴黎、維也納、倫敦、彼得堡所舉辦的派對和慶典，背後的大指揮就是沃斯，因為這些國家的皇室都向沃斯訂製高級服飾。上流貴婦每天在不同時段的服飾都有固定的款式，一起床，早上有朝服，面對下午茶、晚餐、派對都會穿起不同款式的衣飾，而帽子、寶飾、以及各種配件也是不可或缺的。

第二帝國每年從元月到三月，照例在杜樂利宮舉辦130場派對舞會，派對來賓包含外交官、大臣、將領、社交界名人、地方首長及其夫人，高級訂製服需求自然加倍。尤其是，高級訂製服價格十分昂貴，光是一件就索價一千五百法郎，折合台幣約五十萬。

嬌蘭香水

1828年，嬌蘭香水創立於巴黎。這家公司的老闆雖然出身於工人家庭，但早年到英國研究化學，當時英國的潮牌在巴黎大爲流行，因此他先進口英國的香水和化妝品，後來便開始研發自己的產品。

他旗下香水一上市後，曾受到小説家巴爾札克的稱許，後來這位大作家竟然請求嬌蘭公司為他調製香水，究其原因他一心一意追求貴婦，除了租借昂貴的禮服和馬車外，也要打扮一番。爲了回顧這段記憶，巴爾札克撰寫寫了一本有關香水的小説——《賽查 · 皮羅托盛衰記》。

1860年，嬌蘭公司調製「皇后香水」，一上市後，便受到歐仁妮皇后的喜愛，此一消息傳出去後，這項產品當然大賣特賣，畢竟顧客心中難免會覺得用了「皇后香水」等於和她有同樣的品味。這種香水是由檸檬、佛手柑、柑橘所調製而成的，是屬於植物性香水。

自17世紀以來，財政總監柯爾貝向路易十四建言：「要是發展時尚產業，法國年收益可以比美西班牙在中南美洲挖到的金礦銀礦。」這位雅好裝扮的國王接受他的建議，推行時尚產業，歐仁妮皇后繼續施加助力。如今巴黎能夠成為世界的時尚之都，她居功不小。 （相關報導： 觀點投書：「備份烏克蘭」，全民動起來3D建檔保存文物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作家，著有《日趣》、《時尚考》、《布爾喬亞》，譯作有波特萊爾《惡之華》、《巴黎的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