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為什麼會失敗？擁有石油、黃金也挨餓的國度，軍閥交戰已累積逾千死傷

在蘇丹，前獨裁統治的劊子手成為國家政府和商業的重要參與者。

蘇丹準軍事組織「快速支援部隊」據悉不僅有10萬大軍，還把持金礦貿易、獲得鄰近國家支持，因此絲毫不畏與政府軍隊激戰。據世界衛生組織（WHO）截至23日統計，「快速支援部隊」指揮官與國家軍隊領袖的惡性權力鬥爭，兩周內已經造成包括264位平民在內的逾420人喪生、逾3700人受傷。

主要軍事衝突地點在蘇丹首都喀土穆（Khartoum）和長年戰亂的達佛（Darfur，又譯達爾富爾、達富爾）地區。整座城市陷入混亂，槍響不斷，黑煙籠罩天空，首都主要機場被「快速支援部隊」（Rapid Support Forces，RSF）掌控，政府軍在機場周圍與RSF展開混戰，機場航線癱瘓。

仍有至少數千名外國公民受困於蘇丹，這些國家當局正透過陸、海、空路等其他辦法，緊急展開撤僑或撤離使館人員行動。政府軍表示，它與美國、英國、德國和法國合作，藉由喀土穆北部的瓦迪賽德納（Wadi Sedn）空軍基地撤離受困外國人。卡達和約旦的撤僑行動則是通過陸路前往紅海（Red Sea）濱的蘇丹港（Port Sudan）進行，該港口距喀土穆有850公里車程。

華府為了營救近100名美國外交人員，出動逾100名美軍、3架契努克式直升機（Chinook）。德國軍方派出3架A400M運輸機營救約100人，英國與法國、西班牙也已分別幫助數百人離開戰區。埃及、印度、奈及利亞和利比亞等國家表示正在努力讓他們的人民回家。

擁有石油、黃金也挨餓的國度

位於埃及南方、尼羅河上游的蘇丹，國名源於阿拉伯語「Bilād as-Sūdān」，字面意思為「黑的土地」。約西元前3500年孕育出庫施王國（Kingdom of Kush）古文明；西元前2800年至西元前1000年淪為古埃及領土；西元7世紀，阿拉伯人大量移入；1899年，英國與埃及簽訂《英埃關於共管蘇丹的協定》；1956年1月1日，脫離英埃統治，獨立為蘇丹共和國。

蘇丹擁有豐富礦藏，曾被英國殖民者稱為「金屬之國」，目前為非洲第三大黃金生產國；探明石油儲量為50億桶，在非洲排第五位，已獨立的南蘇丹占有其中35億桶，北蘇丹擁有15億桶。

蘇丹南北分裂肇因於1983年第二次內戰，阿拉伯穆斯林占多數的北方和基督教黑人占多數的南方，因種族宗教文化差異爆發衝突。2011年南蘇丹脫離蘇丹共和國統治，北蘇丹失去近1/3領土，靠石油獲益的比例銳減，金礦產量開始飆升。

不論北蘇丹或南蘇丹，不管擁有石油還是黃金，兩個國家都在全世界最貧窮、失敗的國家之列。蘇丹失去近1/3領土，仍是一個面積188萬平方公里（51個台灣）、人口逾4560萬的大國，但2021年通貨膨脹率達到380％，40％的成年人不識字，需要人道協助否則可能喪命的人口多達1580萬。 （相關報導： 「戰狼外交官」抹殺歐洲14國主權，北京被迫出面擦屁股！近80位歐洲議員呼籲「驅逐不受歡迎的盧沙野」 ｜ 更多文章 ）

南蘇丹建國不久，各大軍政派系即因立場分歧、爭奪石油資源鑿戰不休，分裂出40個彼此交戰的武裝團體。聯合國南蘇丹人權委員會的調查發現，受害平民遭刑求、斬首、性侵，該國1200萬人口中，有1/3因內戰成為失根難民。

2019年4月，南蘇丹交戰雙方的領導人──總統基爾（Salva Kiir）和政敵兼副總統馬查爾（Riek Machar）──赴梵蒂岡參加靜修，讓全世界震撼的是，當時82歲的教宗方濟各跪下俯身親吻兩人的鞋，懇求他們尊重停戰協定，共創持久和平。然而南蘇丹仍未擺脫這場棘手衝突。近2年爆發的洪災讓人道災難加劇，近850萬人面臨嚴重飢餓，許多報導指出，災民吃樹葉維生、瘦得像骷髏。

軍閥衝突是非洲老毛病

蘇丹共和國獨立以來，發生過5次政變、4場內戰與衝突，貧困遍布蘇丹盆地每個角落。目前造成政府軍與RSF內戰的因素，遠非該國的短期問題，而是非洲大陸上世紀的歷史病灶。

非洲大陸上的威權統治者偏好建立忠於自己的非政府武裝團體，以防範國家軍隊叛亂、在野政黨暴動，他們扶植的武裝團體可能在經年累月下，藉由外國勢力的支持壯大起來。外國勢力經常基於在非洲具有龐大商業或政治利益，而涉入其中。再加上非洲面臨土地退化、極端高溫、旱澇災害頻發、降雨失常、蝗蟲入侵等問題，導致農業減產、GDP成長放緩、生計受損、飢荒肆虐。

RSF最早源於在達佛臭名昭著的「金戈威德民兵組織」（Janjaweed militias）。蘇丹西部廣大的達佛地區，長年受到喀土穆中央政府忽視，1980年代，撒哈拉沙漠周邊乾燥地區的乾旱加劇，嚴重飢荒造成近10萬人喪命，當地穆斯林游牧民組成的「金戈威德民兵組織」與黑人部落為爭搶土地與水源，結下仇怨。

2003年，達佛部落因不滿獨裁者巴希爾（Omar al-Bashir）長年壓迫與經濟不平等，號召「解放運動」。巴希爾政府軍隨即討伐黑人部落，更縱容「金戈威德民兵組織」在達佛地區對部落原住民大開殺戒，造成30萬人喪生、250萬人流離失所。達佛戰爭是蘇丹、也是全球近代史上最慘烈的人禍之一，期間發生大規模種族清洗，黑人部落遭性侵、屠殺與化學攻擊。

在巴希爾的羽翼下，金戈威德民兵不斷擴大，2013年被當局編列為現今的「快速支援部隊」，2015年和蘇丹政府軍共赴葉門，與沙烏地阿拉伯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軍隊一起涉入葉門的血腥內戰。2019年，天怒人怨的巴希爾面臨數百萬人示威抗議，RSF現任指揮官赫梅蒂（Mohamed Hamdan “Hemedti” Dagalo），眼看巴希爾強人政權大勢已去，遂聯合政府軍推翻巴希爾。

之後經過數個月談判，軍方與公民運動團體達成權力分享協議，建立過渡政府「主權委員會」，並由軍方領袖布爾漢（Abdel Fattah al-Burhan）出任主席，使其成為蘇丹的國家元首。曾在國際組織任職的外交官哈姆杜克（Abdalla Hamdok）則被公民運動團體推選為總理，以領導文人政府。2021年10月，軍方和文人總理的嫌隙越來越深，軍方逮捕哈姆杜克，為該國獨立以來第四次政變。 （相關報導： 「戰狼外交官」抹殺歐洲14國主權，北京被迫出面擦屁股！近80位歐洲議員呼籲「驅逐不受歡迎的盧沙野」 ｜ 更多文章 ）

此後蘇丹政權便一直被軍方把持，布爾漢和赫梅蒂──昔日獨裁者的兩名劊子手──之間的競爭也日益激烈。他們對於國家未來方向出現嚴重分歧，最主要的分歧點在於：擁有10萬名士兵的RSF是否該列入正規軍隊，以及未來該由誰領導這支部隊。4月15日，雙方部隊在首都喀土穆等多個城市展開激烈武裝衝突。

國際角力與金礦石油

圍繞蘇丹的國際政治與礦脈利益，也是助長該國獨裁暴政的因素。中國著眼於估計有50億桶的原油儲量，自1990年代便在尚未分裂的蘇丹投入大量資金，視巴希爾政權為「中國的老朋友」，並一向反對「外部勢力干涉蘇丹內政」。

巴希爾壟斷國家礦產利潤，不僅有中國撐腰，還依附俄羅斯、波斯灣產油國來對抗西方。他早在2009年就成為第一個被聯合國「國際刑事法院」（ICC）起訴、通緝的國家元首，但因為集權國家的庇護，ICC始終奈何不了他。

把巴希爾趕下台而奪權的軍人們也不例外。眾所周知，布爾漢政變後，首次出訪的國家即是埃及，而埃及也在4月中旬蘇丹內戰中支持布爾漢；赫梅蒂則與俄羅斯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關係深厚，且因為曾率領RSF助陣入侵葉門，所以他也受到海灣國家的支持。

沙烏地阿拉伯需要紅海周圍港口恢復和平，阿聯在蘇丹進行了大規模的農業投資，這兩個國家已公開表示，將通過與美國和英國建立「四方會談」來調解蘇丹危機。很明顯，它們此時想擴大自己的影響力，而且為了在蘇丹的利益，都想盡快平息亂局。

赫梅蒂和RSF當年在巴希爾庇蔭下，佔據了蘇丹的主要金礦貿易。2017年，巴希爾前往俄羅斯尋求普京（Vladimir Putin）的支持，同意普京在蘇丹建立海軍基地。不久之後，蘇丹當地就出現了由俄羅斯人營運的「麥羅埃金礦」（Meroe Gold）公司，並有瓦格納部隊進駐，其主要職責是保護俄羅斯的礦業利益和支持巴希爾政權。

巴希爾2019年下台後，瓦格納的主要工作重點一直放在蘇丹金礦開採業務上。據《紐約時報》（NYT）報導，俄羅斯人受到RSF部隊保護，而俄羅斯人會花3600美元，買下9噸卡車的金礦，大部分金礦走私出口，會經由敘利亞的俄軍基地飛往俄羅斯。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估計，蘇丹價值約134億美元、約90％的黃金產量，恐怕都是通過這種方式走私流出。

赫梅蒂也同意讓俄羅斯在紅海的石油出口港蘇丹港建立軍事基地，而埃及不希望其後院有俄軍基地。美國也擔心俄羅斯將在紅海建立基地，但是與蘇丹獨裁政權長年交惡的華府難以介入蘇丹局勢。CNN引述外交消息來源指出，當前衝突期間，莫斯科正向RSF提供飛彈——特別是地對空飛彈，以對抗蘇丹空軍。

英國伯明罕大學政經學者傑克森（Paul Jackson）指出，像RSF這樣的準軍事團體通常不會替國家帶來好結果，而服膺於政商利益國外傭兵集團摻合進來，使局勢更加複雜，如此有錢有權的人不太可能倉促交出權力，這令人擔憂蘇丹接下來的發展，也擔心同樣有軍事武裝團體分裂毛病的非洲大陸的長遠未來。 （相關報導： 「戰狼外交官」抹殺歐洲14國主權，北京被迫出面擦屁股！近80位歐洲議員呼籲「驅逐不受歡迎的盧沙野」 ｜ 更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