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之畫家孰能望之-從吳子深、張大千巨幅談畫風的趨向:《陳定山談藝錄》選摘(1)

2021-12-27 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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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的畫,太白之詩也;子深的畫,杜甫之詩也。圖為張大千。(取自國史館網站)

大千的畫,太白之詩也;子深的畫,杜甫之詩也。圖為張大千。(取自國史館網站)

最近畫壇有兩大鉅幅,震動藝林:一、張大千的《太魯閣》,二、吳子深的《富春雪圖》。這兩大鉅構,俱是六幅通景聯屏,偉大無比,而各運巧思,製作精嚴,各自有其獨到,而不相襲。因此亦有很多人議論紛紛,評判甲乙。亦有各好其所好而揚此抑彼者。我為此傑作而曾專程去臺北,因將我的個人平議和感想寫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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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的感想,畫有「小中見大」、「尺幅千里」者,亦有長卷巨帙,僅寫一樹一石者,所以畫的好不好,正如文章的妙不妙;並不以文之「長短」、畫之「大小」來分別的。楚騷、漢賦、唐詩、宋詞,各有千秋,而短長亦不一例,故持篇幅之大而定甲乙者,皆為作者所矇者耳。

不過,以個人的功力來論,則六幅通景,謀篇命筆確實不易。非畫師者手,三折其脈肱,則落筆之際,心、手、目俱茫然,且不能完篇了。

自從張大千以六幅《巨荷》創開大幅畫的風氣,中國畫壇競起效尤,每一展會,其幅惟恐其不大,有頂天立地者,有橫撐一屋者,平心論之,其氣魄皆不及大千。蓋大千之勝人處,正是他的「渾身是膽」。大千自他姪子「彼得」海外作古,慟哭幾於喪明,近年目耗,所以精細的畫他已不能作了。但他的工力,心手是純熟而相應的。他又是一位絕頂聰明的人。他創作一種巨幅,用他的心,用他的手,和他的筆和他的墨來交融揮發,六幅墨荷,是他此一時代的最新創作。而天下靡然從之,以為這才是真大千,以前的大千不足觀矣,其實大千以前儘有他的好畫,是無可磨滅的。我最欣賞的是張目寒兄六十生日,大千為他畫的一幅(設色山樵而用石谿筆法),這時大千目力已耗,但比現在要好得多,所以此畫得心應手,火候極於純青,凡見過此幅六尺巨幛的決不河漢余言。大千承認余為知言。其所畫墨荷,亦尚使余評論,余笑對云:「天下英雄,知此畫者其操與使君乎」大千亦撫掌大笑,以余為知言。

張大千《墨荷》四聯屏。(取自國史館)
張大千《墨荷》四聯屏。(取自國史館)

但是最近見到這六幅《太魯閣》,使我亦不禁愕然、快然,終至大叫,為之年服。目寒知我來,特從永和鄉將此畫攜至他的董事室,由服務小姐,一幅幅的懸掛高齋粉壁。初展二幅,一片模糊,至第三幅突然一點綵翠,耀入眼簾,如烏雲中,忽然展出一塊蔚藍,令人心目豁然開朗。到第四幅才開出雲氣,一片天光,層巒疊樹,隱約滃翳,遠見千里,但又不盡。而丹青錯彩,令人目眩心搖,接著第五、六幅,又是一片混茫,恰於混茫之中,露出條條的山路,平直山路,尾幅仍用一片雲氣滃住。觀覽全幅,俱用刷墨,或黝如漆,或淡如煙。渲染之工,變化莫窮,使大千目力而能明察秋毫如其少年時,此畫必無如此「成功」。古人晚年雖能脫胎換骨以底其成功者,亦不能數工覯。大千則成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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