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傑榮、陳玉潔專欄：台灣參與世界衛生組織，才是落實聯合國精神

2003年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ARS）肆虐亞洲，以疫情嚴重性而論，台灣位居全球第三，僅次於中國與香港，亟需世界衛生組織（WHO）的協助，然而中國卻橫加阻撓。17年之後，當新冠肺炎（COVID-19）肆虐全球，台灣卻是成果斐然，不需強硬封鎖措施就能防堵疫情。儘管如此，北京當局仍然堅持阻撓台灣參與WHO，阻撓這個全球公衛組織獲取台灣的卓越作法。

5月18日，WHO的決策機構「世界衛生大會」（WHA）展開第73屆會期時，194個成員國再一次擁有機會，來彌補台灣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它們會不會繼續對台灣的重要性視若無睹、讓WHO「全民均健」（Health for All）的使命蒙羞？

中國散播錯誤法律見解，WHO藉此排斥台灣

中國政府在新冠肺炎疫情爆發時的處置，受到世界各國的撻伐，但它至今一意孤行，強烈反對讓台灣恢復WHA觀察員資格。北京當局再一次動員大批威權體制政府與開發中國家，深知它們有求於中國。美國及其盟邦支持台灣有限度地參與WHO，但在票數上恐怕會不敵中國領導的集團。

2300萬台灣民眾遭到排斥，WHO與許多成員國為了找藉口，沿用中國大肆散播的錯誤法律見解。舉例而言，WHO首席法律顧問索羅門（Steven Solomon）日前被問到台灣參與的問題時，引用1971年聯合國大會（U.N. General Assembly）通過的〈第2758號決議〉（Resolution 2758），以及及1972年WHA通過的〈25.1號決議〉（WHA Resolution 25.1） ，聲稱「聯合國與WHO早在49年前即已議決，中國在聯合國體系只有一個合法代表，也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

〈第2758號決議〉並不排除台灣以獨立國家身分加入

引用〈第2758號決議〉來阻撓台灣的國際參與，根本是混淆視聽。當年聯合國的成員國通過這項決議時，它們只議決一個問題：中國在聯合國的席位要由哪一個政府代表？是位於台灣的中華民國還是中國大陸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這項決議「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代表是中國在聯合國的唯一合法代表」。

〈第2758號決議〉僅止於此，與北京當局的宣傳恰恰相反。事實上，只要台灣政府不尋求取代中國在聯合國的席位，這項決議並不排除日後台灣以獨立國家的身分，成為聯合國與其附屬組織的成員國。就法律層面而言，聯合國可以承認台灣具備一個國家的所有要素（台灣也的確具備），並且接納台灣成為成員國，甚至可以稱之為「中國民國在台灣」（Republic of China on Taiwan）。由此可見，WHO對於給予台灣觀察員身分，實在沒有理由刁難。 （相關報導： 孔傑榮專欄：10年前，兩位中國維權律師被吊銷執照；10年後，世人還關注他們嗎？ ｜ 更多文章 ）

事實上，從2009年到2016年，中國允許WHO總幹事發函邀請台灣，以觀察員身分參與WHA。當時無論是WHO抑或中國政府，都不曾指稱台灣的觀察員身分違反任何聯合國原則或是國際法。北京當局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它與當時台灣的國民黨政府關係友好。

排斥台灣是赤裸裸的政治操作，不是聯合國的法則

遺憾的是，台灣的觀察員身分並沒有轉化為它期待的「有意義的參與」。WHO大部分的技術會議，台灣都不得其門而入，無從交流重要的資訊與解決方案。另一方面，觀察員身分也不是永遠牢固。2016年台灣總統大選，不為北京所喜的民主進步黨候選人蔡英文當選，台灣從此與WHA緣慳一面。這是赤裸裸的政治操作，不是聯合國的法則。

的確，以現階段的國際政治而言，台灣參與WHO的名稱問題仍必須保持彈性，免得北京當局大驚小怪，認定台灣藉此追求獨立。先前台灣以觀察員身分列席WHA使用的是「中華台北」（Chinese Taipei），這名稱可以繼續沿用。

台灣參與WHO將做出重大貢獻

幾個重要的案例顯示，有鑑於台灣對於全球治理（global governance）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聯合國體系之外的大型國際組織願意接納台灣。例如1986年中國加入亞洲開發銀行（ADB），但台灣並沒有因此退出，只是名稱被改為「中國台北」（Taipei, China），因為台灣經濟快速成長，而且與其他國家發展出密切的經濟關係。1991年，台灣以「中華台北」之名與中國同時成為亞太經濟合作（APEC）的會員。世界貿易組織（WTO）在2001年接納中國，隔年台灣以「台灣、澎湖、金門及馬祖個別關稅領域（中華台北）」（Separate Customs Territory of Taiwan, Penghu, Kinmen and Matsu (Chinese Taipei)）之名加入。國際社會深知台灣是全球最重要的貿易國家之一，如果WTO排斥台灣，其效能與合法性都會受到傷害。

台灣對於全球公衛事務的重要性，不在經濟貿易之下。尤其台灣鄰近中國，容易受到中國傳染病的威脅。此外，台灣擁有卓越的公衛專業、可觀的資源與優異的作法。目前台灣正對國際社會捐贈口罩、協助研發篩檢試劑與疫苗，並與多個國家交流防疫措施。WHO如果邀請台灣共同對抗新冠病毒，就算只是觀察員，台灣也能夠做出重大貢獻。受到疫情重創的國家，無論它們與中國關係如何，都將因台灣的參與而受惠。給予台灣的觀察員身分並不違反任何聯合國原則或國際法，反而有助於WHO推動改革，修復它受損的信譽和效能。

＊孔傑榮（Jerome A. Cohen），紐約大學法學院教授，亞美法研究所創所所長，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亞洲研究兼任資深研究員。

＊陳玉潔，香港大學法學院全球學術研究員，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法學院亞美法研究所（US-Asia Law Institute）合作學者。 （相關報導： 孔傑榮專欄：10年前，兩位中國維權律師被吊銷執照；10年後，世人還關注他們嗎？ ｜ 更多文章 ）

＊本文原刊於《The China Collection》，中文版由作者獨家授權《風傳媒》翻譯、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