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紐約觀察》美國能以非軍事權力迎接中國的挑戰並獲勝嗎？

1991至1993年任中央情報局局長，並於2006至2022年任國防部長的羅伯特‧蓋茨（Robert Gates）近日在《華爾街日報》撰文指出，應對當前正在進行的史詩般的競賽的中國挑戰的唯一途徑，是傾聽中國偉大的軍事哲學家孫子的教誨：「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加強軍事威懾力，避免與中國發生「槍戰」

蓋茨認為，美國透過巧妙地利用非軍事優勢，避免了與蘇聯發生相互毀滅性軍事衝突而贏得了冷戰。

這些因素包括經濟實力、技術優勢、外交、鐵幕內和全球的戰略宣傳，發展和人道主義援助、安全援助、聯盟和意識形態。幸運的是，蘇聯雖然是軍事超級大國，但在其他方面都很弱，尤其是在經濟和技術方面。1950年代後，它的意識形態在世界範圍內，幾乎沒有吸引力。

在中國，美國面對一個更加強大和多方面的對手。其廣泛的貿易關係、網路實力、先進的科學和技術、與全球南方溝通的技巧和規模，以及「一帶一路倡議」和數位絲綢之路，都使其成為比蘇聯更強大的對手。

蓋茨指出，美國必須加強其軍事威懾力，避免與中國發生相互災難性的槍戰。但要完全獲勝則需要贏得冷戰至關重要的多種非軍事能力。川普（Donald Trump）總統繼承了該領域的若干機構，這些機構急需改革、重組和重新調整。政府拆除了這些項目，創造了重建美國的能力並使它們在戰鬥中更有效的機會。挑戰在於避免過去項目中的管僚主義和程序性缺陷，並創建新的、有效、精簡和負責並發揮美國在私營部門實力的項目。

這個努力必須以對中國的能力的規模與危險的現實主義看法開始。北京正在穩步增強實力，軍事和技術上更趨先進，其軍工業能力現在遠遠超過美國。中國擁有一個龐大而發達的經濟體，並在關鍵供應鏈領域（如精煉稀土礦物）能夠使美國陷入被動，尤其是在美國缺乏替代品的情況下。中國是120個國家（包括南美洲的每一個國家）的最大交易夥伴，在一帶一路倡議下與大約150個國家開展發展援助和建設項目，控制或管理60多個國家的100個港口，並積極利用經濟槓桿以實現其政治和地緣戰略目標。

全球媒體資訊傳播競爭，美國已敗給中國？

在2000年代，習近平的前任胡錦濤投資了數十億美元建立了全球通信網路。世界上每個國家都可以接收到中國的廣播、電視、社交媒體、印刷媒體以及教育和專業交流的機會。這些媒體傳播的資訊是美國正在衰退，而中國是唯一可靠和可預測的經濟夥伴。 （相關報導： 紐約觀察》中國衝擊2.0已然降臨，川普還在打上一場戰爭 ｜ 更多文章 ）

蓋茨指出，中國人在美國人自己的比賽中打敗了美國。自冷戰結束以來，美國已經使其非軍事權力工具萎縮。1994年，負責控制軍事敏感技術出口的聯席委員會解散了。1995年眾議院投票廢除「美國國際開發署」，1997年，柯林頓（Bill Clinton）總統同意將該機構更全面地合併到國務院。1998年，國會兩院授權總統廢除該機構，但柯林頓拒絕這樣做。1998年國會也廢除了美國全球戰略宣傳的核心機構「美國新聞署」。儘管「美國國際開發署」和「美國新聞署」的部分職能轉移到國務院，但它們的規模、資源和支持都大大減少了。當其他部門和機構在發展援助、戰略宣傳甚至國際經濟政策方面紛紛推出自己的項目時，國務院從未被賦予制定政府範圍戰略或協調和監督這些非軍事權力工具的權力。而結果往往是，項目脫節、資訊混雜、浪費，官僚主義的爭權奪利，以及「美國國際開發署」和「全球媒體署」（接管了美國之音、自由歐洲電台和其他「美國國際開發署」廣播公司）等組織，完全忽視國務卿甚至總統的意見。

冷戰後，共和黨和民主黨總統對傳統的援助機構失去信心，創建了他們自己的替代方案。例如柯林頓為非洲提出的「減債計畫」，小布希（George W. Bush）的「千年挑戰公司」和「總統愛滋病緊急救援計畫」，歐巴馬（Barack Obama）的「非洲電力」，以及川普總統第一任期的「繁榮非洲」和「發展金融公司」。

美國重建非軍事權力，改革組織比新增重要

蓋茨認為，重建非軍事權力工具的最佳方式，不是增加新的專門組織，而是改革和重組現有的機構。正如國務卿魯比歐（Marco Rubio）正在努力實現的那樣。根據他的經驗，包括擔任國防部長的經驗，他提出了一些初步改革建議：

發展援助項目應該合併並置於「千年挑戰公司」和「發展金融公司」的領導下。當小布希總統於2002年提議設立「千年挑戰公司」時，許多保守派人士認為該公司應該取代「美國國際開發署」，因為「千年挑戰公司」要求問責並堅持接受國應提供支持。「發展金融公司」之所以具有吸引力，是因為它在鼓勵美國私營部門參與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這兩個組織都應該向國務卿彙報。人道主義援助和國際醫療保健計畫都應該由國務院管理。正如「總統防治愛滋病緊急救援計畫」自成立以來一直就是這樣做的。

國務院還應該負責所有跨部門戰略國際傳播項目，以確保資訊的一致性。14個政府部門，48個機構都有戰略傳播項目，但卻沒有跨部門協調，更不用說白宮批准的廣泛戰略了。「全球媒體署」擁有7億美元的預算，負責運營美國政府所有廣播電台和其他通訊設施，它們多年來一直拒絕聽從總統或國務卿的指示。編輯的獨立性和誠實的報導很重要，但這些都是政府的工具，必須回應政策指導和國家安全優先事項。創新的需求也十分迫切，世界已經不再僅僅依靠廣播來獲取新聞。

美國與中國競爭，經濟與外交手段至關緊要

經濟手段對於冷戰獲勝至關重要。美國於1949年開始限制向蘇聯轉讓敏感的技術。蓋茨認為，最近幾任美國總統對向中國的出口打擊是恰當的，儘管有些晚了。其他阻礙中國經濟建設和技術進步的經濟措施，包括制裁和關稅，也是合理的。

但如果中國是主要敵人，蓋茨認為，美國就必須重新考慮對潛在的盟友揮舞經濟大棒。一些發達國家和美國一樣反對中國的許多經濟做法和政策。美國更有可能透過與其他國家政府合作，而不是單獨行動來迫使中國改變這些政策。

在與中國的競爭中，外交和美國在當地的存在至關重要，尤其是在全球南方。蓋茨認為關閉駐當地的大使館不僅是一個錯誤，美國還應該確保有經確認的大使代表美國。

如果沒有提供必要的資金，重組所有這些權力工具，並更好地將其納入美國國家安全政策將毫無意義。

蓋茨指出，當美國公開指責其他政府的內部政策時，通常美國都遭到失敗。然而，在美國歷史的大部分時間裡，特別是冷戰期間，美國的國家利益和聲譽，一直透過對自由、人權和個人尊嚴的持續宣導而得到提升。在美國與中國的競爭中意識形態很重要。「美國優先」並不意味著放棄美國政府以及「國家民主基金會」、「國際共和研究所」、「國家民主研究所」等組織所宣導的美國價值觀。如果忽視美國外交政策中的價值觀，它就會淪為另一個交易型大國，失去近250年來所享有的獨特吸引力。

美中避免軍事對抗，川普2.0能贏得主動權？

最後，蓋茨認為，川普政府對過時機構的破壞，為加強美國的非軍事武器庫提供了絕佳機會。如果不這樣做，就意味著把這個領域拱手讓給中國人，而中國人已經把美國遠遠地甩在身後了！最重要的是，總統和國務卿必須與國會合作，制定一項總體國家戰略，運用非軍事力量手段與中國競爭。美國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做為美國歷史上首位跨黨派、跨政府連任的國防部長，蓋茨在看待美中關係時展現出務實而審慎的立場。他認為，美國沒有理由不能與中國和平共處。現實的做法是，如果美國能避免軍事對抗，就應該將競爭和對抗集中在「非軍事力量」工具上，在經濟上競爭，在技術上競爭，在國際外交上競爭。 （相關報導： 紐約觀察》中國衝擊2.0已然降臨，川普還在打上一場戰爭 ｜ 更多文章 ）

蓋茨認為，川普政府若能成功改革，將為美國在21世紀的全球競爭中贏得主動。但是從川普第二任期至今的政治表現結果看來，蓋茨所期待的這種「改革」恐怕很難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