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是文化大學美術系和師大美術研究所的高材生，現在是美術老師。我常常拿我的畫作給她看，請她指點。
有一次她跟我說：「大哥，你的鉛筆底稿都是用手一筆筆畫上去的嗎？」我說：「對啊，不然呢？」她說：「現在沒有人像你這樣了。我的學生都是用投影機，把照片投放在畫紙上，用描的，這樣又快又精準。你真是老派。」最後她補一句：「不過像你這樣比較好，手的基本功扎實，你的畫有意境。」
就像這幅淡水的榕堤，從天空、堤岸到榕樹、遊人，從線條到色塊的分配，一筆一畫，光是鉛筆底稿就花了兩個多小時。這是素描的基礎能力。
科技來自人性，科技也讓人性墮落。不只畫圖如此，現在很多年輕記者，尤其是即時新聞和日報的記者，不會寫稿，只會複製貼文，沒有起承轉合、沒有觀點，還沾沾自喜。投信基金公司等業者也樂於提供稿件讓記者貼稿，控制記者的發稿內容。網路普及之後，年輕記者傑出的不多，文筆平平，完全是被科技所害。
業務和企畫也是如此，平日不讀書、不思考，寫案和提案完全靠Google搜尋，而且只看網頁排名的前幾頁內容，不同公司和不同企畫寫出來的案子大同小異。這樣去提案當然不會成功。
Google只能當作查資料的參考，文章和企畫案的發想與核心價值，要靠自己長時間累積，一舉成名源自十年寒窗。我們學會使用科技和網路，這是助力，但不是主力，如同希臘神話裡的半人馬，下半身是科技和數據的驅動，上半身是清明的思維和堅忍的人性。
套裝軟體和數據資料都可以外接，但是基礎能力必須自己慢慢培養，例如鉛筆的寂寂素描、樂器的反覆練習以及歲歲年年的深度閱讀。這些東西，買不到，也借不來，只有靠自己。
＊作者為《新新聞》社長。本文原刋《新新聞》1637期，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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