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軒專欄】誤吞娃娃高跟鞋，女童一生無意識臥床…家人該放手還是拼命施救？

門診來了一個病患家屬，她詢問：「我父親什麼時候可以拔掉呼吸器回家？」他父親才58歳，因為在家吃早餐時，忽然不能説話、臉色蒼白嘴唇發黑，緊急送來急診。急救醫師發現氣管裡塞了一個白色饅頭，呼吸停止了，也沒有了心跳。把塞住的饅頭移除，進行心肺復甦術後，一切的生命徴象恢復了。無奈早已因腦部缺氧而癱瘓在床上，依賴呼吸器維生。

事件剛剛發生時，家屬很焦慮，也很關心、幾乎天天來看病患。之後每星期會買尿布來，就走了…像這種情景，常常在長期呼吸器依賴患者身上發生。尤其經過急救之後，這類植物人病患，有很多「非常穏定地」躺在床上持續活上了好幾年，家屬來探病的次數拉長，偶爾也就少了。

這個患者女兒正積極說服我讓爸爸脫離呼吸器維生系統，她不想要父親一輩子當個活死人躺在那邊！其實我很佩服女兒有如此大的勇氣，主動來討論這個很現實的問題。十幾年前，我在呼吸病房服務期間，很少有家屬會想和醫者討論摯愛接下來的植物人生活，包括撤除呼吸系統。然而，最近「善終」觀念愈來愈普遍，子女們也較願意和我討論這個撤離呼吸系統的問題了。

但是，對於小朋友因為噎住而成為小植物人的案例，至今父母依舊不習慣主動討論撤離呼吸維生系統的可能。他們難以啓齒，更重要的是他們對於小孩被噎住、變成植物人，感到內疚、罪惡與後悔。屯積在內心深處的複雜情緒，久久無法釋懷！

依舊記得那時我在急診室值班，一個寒冷的夜晚，一對焦慮父母抱著2歳大的小朋友衝入急診室。小孩子失去意識臉色發黑，進入急救室就沒了心跳。醫療團隊開始對嬰兒急救，在插入呼吸管時，我發現有個鮮紅色的小異物，塞住整個呼吸道，便了解這是一個異物梗塞窒死的小朋友。我把異物移除，並插入呼吸管，急救後，小嬰兒恢復心跳血壓。

當我把那個異物還給父母並解釋病況，母親匆忙在自己放置嬰兒衣物和用品的塑膠袋，取出一個小洋娃娃玩具，左腳跟少了一個紅色高跟鞋。就是這個異物！父母親、包括我，也不會想到，小嬰兒是被自己喜歡的洋娃娃高根鞋，噎住了氣管所害。

據說那個小植物人，最後也終於長大成人了，只是她都躺著床上，一會兒似乎有意識丶一會兒似乎又沒意識的，一直看著天花板。長到20歲時，生命才劃上休止符…可以想像父母18年的煎熬，小嬰兒18年長大成人的苦難。

在這裡，每天都有人被異物、食物噎住氣管而死亡。所以，人人都要懂得如何急救去除異物！因為短短幾分鐘，就決定了這些被噎住的人的生死。不該處在驚慌焦慮的狀態，等到救護車來了才載去醫院急診室治療。通常到了醫院，一切都來不及了！

不幸的人當場沒了心跳和血壓，急救也回不來了。而更不幸的是，心跳血壓回來了，意識始終沒有恢復回來。家屬呢？病人噎住後成功獲救，躺在床上活了多久，家屬心中的石頭也就壓多久，心中的苦悶又能與何人傾訴呢？ （相關報導： 一個人孤單離世很悲慘？日本時事評論家：被無情無義的家人看著離世，不會比較好… ｜ 更多文章 ）

總歸一句，日常生活要小心，只要一個異物堵住氣管，就會阻隔生與死，也阻絕家人和病患再次溝通的機會。身為醫者，就是和家屬溝通最佳的管道和人選，如何讓噎住後的生命、完全不能動的身體，得到舒適且應有的生命尊嚴，我想，這就是醫者在人間，最神聖的使命任務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