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關稅開火到制度重組,一場穿透全球金融深水區的中美兩國被國際社會信任之戰,正全面展開。
而是一場從20年前就開始萌發,近十年來演變成世界第一、二強國間的「世紀貨幣戰爭」。
2025年4月2日,川普總統重返白宮後不到百日,對中國商品宣布啟動全面懲罰性關稅,將稅率從54%、104%,一路上調至145%。美國貿易代表署表示:「這將是歷來對中國最廣泛、最激烈的關稅反擊。」
中國官方也一路以抬高對美商品關稅加以反擊,最終於4月11日宣佈將對美所有產品關稅提高至125%。
但這場關稅戰,早已不再是簡單的貿易摩擦。真正的戰場,正悄然轉移至全球貨幣體系的深水區:制度信任、清算機制、國際儲備與經濟主權。
從2005年美方批評中國操縱匯率,到2023年戰略全面轉向——不再是讓人民幣升值,而是讓中國無法升值,讓其經濟失去貨幣信用的支撐基礎——讓人民幣一文不值。
這是一場由上而下的混合型貨幣戰爭,制度和兩極對抗。美國的真正意圖,可能不只是切斷產品流通、美中產業鏈徹底脫鉤,而是試圖讓人民幣成為不被信任的貨幣,讓中國制度被認定為全球市場的「風險來源」。讓全世界都「棄中擁美」、「抗中靠美」。白話來講,就是徹徹底底的「選邊站」。
而中國早在2018年美中貿易戰開打、華為遭禁之時,北京就已開始思考:如果美元體系不再安全,如果清算網絡可以成為武器,中國是否應該建立一套能在美元崩潰時繼續運轉的備援制度?
這場戰爭的真正本質,不是貿易盈虧、也不是匯率高低,而是制度信任的再分配,是全球金融秩序一次深刻的信任重組。而這場重組,將透過貨幣與制度,慢慢寫入世界的新默契中。
一、中美貨幣角力的二十年演進
回顧中美貨幣博弈的二十年進程,如同一場從冷戰到熱戰的升級戲碼,可劃分為四個清晰的階段:
首先是2005至2015年間的「升值壓力期」。這段時間,美國政府加大對中國匯率政策的關注,強烈要求人民幣升值以縮小對華貿易逆差。在美國壓力下,中國放棄盯住美元的匯率機制,啟動「有管理的浮動匯率」改革,人民幣從8.28一路升值至2013年的6.1,升值幅度超過26%。這場以「讓中國更像市場經濟體」為名的升值型「準貨幣戰」,其核心目標是透過抬高中國商品的價格,削弱美中貿易逆差和中國的出口競爭力。
到了2023年,進入所謂的「去風險化期」。美歐盟友不再使用「脫鉤」這種過於強烈的字眼,而轉向更具迷惑性的「De-risking」。中國被G7與歐盟正式定義為全球體系中的「系統性風險挑戰者」,國際資本開始持續流出,中國的制度信任與貨幣穩定性同步遭遇打擊,人民幣兌美元一度貶至7.34,全年外資淨流出高達687億美元。
2025年,戰爭全面升溫。川普政府再度執政,宣布對中國商品課徵145%的關稅,中國亦反制至125%。這場「超級關稅戰」實際成為制度信任重構的引爆點,貨幣冷戰正式轉為以清算體系與制度信賴為核心的「熱戰」。
二、美元體系的制度挑戰與地緣風險
美元長期以來穩居全球主導地位,並不僅僅是因為其經濟實力,更是建立在三大制度支柱之上。第一是軍事支撐力。美軍駐紮於全球超過70個國家與地區,確保貿易航道、能源供應與金融通道的穩定運作,美元的全球清算能力背後,實質上是一張由美軍維繫的安全網。
第二是政治聯盟力。美國透過G7、NATO、AUKUS等多邊機構,形塑一套具有高度政策一致性的同盟體系,能在遭遇危機時,迅速形成金融制裁或資本封鎖的共同行動。這種政治聯動性,構成了美元體系對外施壓的制度延伸。
第三是規則設定力。美國主導SWIFT、IMF、WTO等核心國際金融與貿易機構,實際上擁有制定金融規則與標準的主導權,美元因此成為不只是交易媒介,更是「制度的載體」。誰能使用、誰被排除,都可透過這些制度被決定。
但也正因為這三大支柱高度政治化,美元體系也逐漸暴露出其制度脆弱性與地緣風險。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後,美國與歐盟對俄羅斯祭出前所未有的金融制裁,包括凍結約3000億美元外匯儲備與切斷SWIFT聯繫,使俄羅斯在數日內幾乎被驅逐出全球金融秩序。
這一行動讓中國高度警覺:美元體系一旦武器化,任何非同盟國家都有可能被封鎖。這場危機不是一場「針對俄羅斯的制裁」,而是對整個非西方世界的「制度警告」。如果有一天中國成為制裁對象,會不會重蹈俄羅斯覆轍?這就是人民幣制度安全戰略的起點。
三、中國的制度備援與實體支撐路徑
在面對美元體系風險後,中國逐步展開一場全方位的制度備援工程。其中最核心的,就是打造一套「在美元系統崩潰時依然能自主運作」的貨幣與清算體系。
第一步是建構獨立清算網絡。中國推出CIPS(跨境銀行間支付系統),截至2023年底,已覆蓋103個國家與地區,處理年交易額達50.1萬億元人民幣。這套系統雖然仍與SWIFT互通,但其本質已具備在美元系統中斷時,轉為區域清算骨幹的潛力。
第二步是推進儲備多元化。2023年以來,中國持續增持黃金,截至2024年3月黃金儲備已達2264噸,佔整體外匯儲備比例大幅提升。黃金作為去政治化資產,成為中國制度安全的信任緩衝器。
第三步則是推動能源貿易去美元化。自2023年起,中國與阿聯酋、俄羅斯等國推動以人民幣結算的能源交易,石油與天然氣合約逐步擺脫對美元的依賴。這不僅提升了人民幣的使用場景,也削弱了美元在全球能源體系的壟斷地位。
此外,中國在數位貨幣的布局也極具前瞻性。截至2023年底,e-CNY試點已涵蓋440多個城市,跨境測試項目mBridge累計交易額超過1.8億美元。這不僅是一種支付工具的創新,更是一種避開傳統金融封鎖、建立主權數位清算系統的戰略籌碼。
更重要的是,中國並未將人民幣國際化視為「替代美元」的霸權夢,而是以「避險備援」為核心邏輯。這不是一場挑戰,而是一場防禦;不是想要取而代之,而是為了在下一場危機來臨時,有第二套制度可供選擇。
而支撐這整套備援體系的基礎,是中國龐大的實體製造能力。2024年中國製造業佔全球總產值達30.2%,遠超美國的15.9%。這使人民幣背後具備堅實的價值錨——商品、產能與供應鏈,而非僅是資產泡沫與金融信心。
四、貨幣信任的制度決戰
這場人民幣與美元的制度之戰,不再是過去那種「匯率之爭」、「儲備地位之爭」,而是一場關於制度生存力的信任選擇。
美元體系提供的是一套依賴規則與武力維持的國際秩序,人民幣體系則提供一套具備實體支撐與備援能力的區域性制度信賴。這兩者都在努力證明:當世界出現崩潰風險時,誰的體系更能被依賴?
這場對決的焦點,已不在誰更強,而是誰更可靠。在這個信任裂解、政治分化、經濟動盪的時代,貨幣競爭早已不是單純的金融問題,而是整個國家制度綜合競爭力的集中反映。
歷史最終會回答這個問題:當危機來臨,你選擇用哪一種貨幣交易?你相信哪一種制度能維持基本秩序?你會將國家命運綁在誰的結算系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