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坤良專欄:一個關公,各自表述

2014-09-11 05:51
鴻海郭台銘禮敬的解州關公是秉燭夜讀像。(取自解州關公網)
鴻海郭台銘禮敬的解州關公是秉燭夜讀像。(取自解州關公網)

民眾生活與宗教信仰的關係至為密切。信仰之前,眾生平等,心誠則靈,「有燒香有保庇」。不僅平民百姓信奉唯謹,有頭有臉的政治人物、大企業家也各有皈依。他們所依止的,不侷限流傳久遠、擁有信徒無數的跨國性大教派,還包括曾被視為非法組織的地下宗教(如一貫道)。現代政客基於選舉與地方派系發展,以寺廟為旗艦,廣結善緣,目標清楚。企業家對某個並不普及的宗教,或某一尊神明特別崇信,多半與他們的事業、健康、家庭等經驗有關。富貴人家的加入,有助於該信仰的發展,而宗教也因信眾的身份與貢獻的差別,分出等級了。

一貫道在上世紀六○年代之前,被政府視為邪教,若干佛教團體也大加撻伐。出現在政府文書或新聞媒體的一貫道,常被稱為「鴨蛋教」,可能由於道親大部分茹素,但可食鴨蛋素的關係!一貫道相信天地間自有真理,其代表者為無生老母(或無極老母)。然而,民眾卻只能從社會新聞的負面報導,「瞭解」一貫道信徒聚會時,不分男女,皆得裸身,並行雜交……。顯示當時某些記者,對這類報導似有一陣快感。另一個我記憶猶新的是,那個時代被發現的無名女屍,常是記者筆下的「豔屍」,然後詳細報導她的衣著,穿什麼樣式的三角褲……。如今一貫道早已合法化,道親中不乏事業有成的大老闆或政治人物,而前述香豔的畸形報導,也不再出現於媒體。

前一陣子,台北行天宮不再擺供桌、不燒香,只用雙手合十膜拜恩主公(關公),成為媒體重要新聞。然從傳播效應來看,再怎麼歷史悠久、香火鼎盛的關帝廟,例如台南祀典武廟、開基武廟、礁溪協天廟、關廟山西宮,以及屬於齋教鸞堂系統的台北行天宮、大溪普濟堂,都不如鴻海總部供奉的關公,祂跟郭董的事業版圖、股市行情一樣,動見觀瞻。鴻海一尊關公,抵得過一座關帝廟。

「有錢人講話卡大聲,萬事攏占贏」。然若非財產來源不明或貪污所得,有錢並非罪惡,且可做許多善事。郭董獨尊關公,是信仰的自由,他不僅從老家山西請來運城關帝廟的關公到台灣南部遶境,鴻海關公日前也與土城順聖宮的關公連袂南巡,由郭董親自扛轎送駕,顯現關公在其心中的地位。大企業家伴駕,具有濃厚的金權色彩,很難單純以民俗活動視之。藉著鴻海關公南巡,國民黨中、南部政治人物與縣市長參選人爭相與郭董見面,爭取投資,以展現他們的「夠力」,這些縣市果因郭董投資,促進地方經濟,論功行賞,居首功者,就是關公。

對我來說,關公等於小時候的私人家教。幾十年前的童稚時期,寺廟的楹聯、神明圖、家宅對聯,都算是我的幼學瓊林。我比較過左鄰右舍客廳懸掛的神明圖、神像,有觀音、媽祖、關公、玄天上帝、灶君、土地公等等。其中與關公有關的戲曲、章回小說、寺廟壁畫、說書最普遍,影響也最深。以前閑閑沒事幹,喜歡去各地關廟,左看看、右瞧瞧,比較其異同與特點。我別的記不住,對稱頌關公的楹聯,常不自覺背誦下來,即使進入老年,記憶力減退,某些聯句仍可隨口而出。印象中最早看到的關公對聯,應是從兩幅鄰居家裡供奉的關公圖像記下來的:

先武穆而神,大漢千古,大宋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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