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航空難到澎湖空難的災難報導,聲名已如殘花敗柳的台灣媒體,再度成為眾矢之的,然而,這一次的爭議,不過是又多了一個媒體崩壞的鐵證呢?或者是,重大災難事件終於碰觸到媒體的靈魂深處。
Kevin Carter的作品《饑餓的蘇丹》已是新聞攝影史上的經典,畫面上,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在貧瘠的土地上無力的向一公里外的食品發放中心爬行,一隻禿鷹落在小女孩身後,虎視眈眈。為了捕捉這個畫面,Carter等了20分鐘。在畫面之外,依照Carter的說法,他趕走禿鷹,並協助小女孩到食品發放中心。
![726945WETWEY取自維基百科The_Starving_of_Sudan[1] (複製)](https://image.opencms.storm.mg/export/sites/stormmedia/DomesticPicUnpublish/201407/726945WETWEYThe_Starving_of_Sudan1-.jpg)
Kevin Carter的普立玆得獎作品《饑餓的蘇丹》。(取自維基百科)
這張照片讓Carter拿到普立茲獎,但謗亦隨之,即使是新聞同行都質疑,為何不優先搶救瀕臨死亡邊緣的小女孩,而Carter再怎麼辯解事後協助,其實是無意義的,因為,他依職業本能,拿起相機「客觀」的選取角度、拍攝的那一剎那,就已犯了「冷血」之罪。在批評者的眼中,Carter無疑才是真正的禿鷹。
Carter在領取普立玆獎後兩個月自殺身亡,當然有其個人生命的困境,但是,作為一名新聞攝影工作者,他所面臨的道德困境,也許更是一個難以承受的重負。
「旁觀他人之痛苦」是記者的宿命
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提出的《旁觀他人之痛苦》,確實點出了一個詭異的現代處境,拜科技及媒體所賜,我們這些不論有關沒關,易感或冷酷、忙碌或有閒的世人們,都被迫要觀賞或忍受他人的苦難。
然而,媒體鋪天蓋地而來的苦難影像,難道不會號召出人道行動嗎?桑塔格是悲觀的,「有這麼多偷窺的快感,還有那份心照不宣的滿足----這與我無關,不是我生病,不是我面對死亡,不是我身陷烽火」
即使影像挑起我們的悲憫之情,桑塔格也認為這是不切實際、甚至是濫情,因為「我們感到憐憫,指的是我們感到自己不是釀造災痛者的幫兇。我們的憐憫宣告了我們的無辜清白,以及我們夗如真切的無能為力感。」
在桑塔格的嚴格標準下,唯一有資格目睹恐怖照片的,是那些有能力舒緩痛苦的人,像是拍照所在地的醫師,或是紅十字會等救援工作者;桑塔格擔憂的是,我們這些漫不經心的旁觀者,注視那些受害者的慘痛照片時,其實我們也將他們「定格」了,他們被剝奪了「完整的人」的身分,永遠淪為無名的受害者。
而不足為外人道的是,這些肢體殘缺、或是受淩虐的照片,竟有著淫邪猥褻的色情趣味,有些媒體總是凸顯這些慘酷的照片,不正是著眼於這樣的殘忍趣味,究竟是媒體迎合讀者的窺淫狂?還是讀者被媒體逼得毫無選擇?在台灣已成為一個蛋生雞、雞生蛋的問題。
其實,觀看這些殘缺的災難照片,那種不當窺視的感受,某種程度已成為民眾的道德直覺,不然,當報紙將明顯可見的遺體放在頭版時,不會引來那麼多抗議;上周,有兩家報紙將馬航空難災難現場遺體橫陳的畫面放在頭版,我的視線刻意避開那個區塊,這不是逃避現實,我自認是對死者起碼的尊重。
然而,直視痛苦是記者的天職,即使桑塔格都必須承認,再不忍卒賭,我們必須直視如越戰、波士尼亞等等殘暴不仁的戰爭照片,在敘利亞等戰地採訪陣亡的記者是英雄,因為他們傳回地獄的實況,催促著大家的良心,必須採取行動。
當然,作為洩露天機的地獄使者,卻是不容易的,戰地記者不但是高危險的行業,他們也留下了心靈創傷,Carter遺書中留下這樣的話語,「那些殺戮、屍體、憤怒與痛苦----那些受傷、即將餓死的孩童----成為鮮明的記憶,不斷的折磨著我。」
台灣媒體的英雄事蹟不多,在幾個重大災難事件中,從八八風災到澎湖空難,我們通常是喧鬧膚淺,而且經常犯規,但即使如此,當日本311大地震的節制報導一度成為各界教訓台灣媒體的典範時,事後的證據卻顯示,日本媒體的節制換來的卻是政府的漠視,那一種模式好?目前未有定論。
然而,這還是無法成為媒體的藉口,就如攝影大師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所說,「拍照,其實是某種程度的侵犯,如果缺乏必要的敏感性,終將淪為野蠻的行徑。」
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媒體,不論文字或攝影,如果我們心中缺乏人道關懷,那麼,媒體這一行不過就是窺淫狂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