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脫維亞首都里加，以豐富的藝術文化與建築，還有曾是前蘇聯15個共和國經濟最繁榮的城市，被喻為「東歐小巴黎」，也有人稱之「波羅的海的心臟」。最跳動最吸睛的，自然是名滿波海的自由紀念碑（The Freedom Monument），但一街之隔的麥當勞，也標誌著里加在波海地區的重要地位，因為，這是波羅的海第一家麥當勞。1994年12月開幕時，因為民眾抗議，時任里加市長Maria Purgallis甚至因此沒有出席開幕式。
合眾國際社（United Press International）1996年1月16日、里加麥當勞開幕一個月後，Josh Karlen寫的《麥當勞最近在波羅的海開了第一家餐廳……》引用Maria Purgallis市長的話，「接到當地百姓和旅外拉脫維亞人來信質問，為什麼麥當勞這麼靠近自由紀念碑？我回答說，麥當勞是私營公司，可以做他們想做的事。當然有外國投資，提供我們民眾就業機會，很好。」
10月，我在波羅的海三國旅行，幾次進出里加，住宿飯店和波海第一家麥當勞都位在老城。每回經過，店內幾乎總有排隊的人潮；店外廣場上，有人閒適地或坐或站、有人或疾或徐走著、有人跑步、有人低頭滑手機。各種姿態一樣自在，難以想像當年曾經因為店的位置非常接近自由紀念碑而引發抗議。
為何不滿？為何抗議？回到拉脫維亞獨立之路，或許可以理出一些脈絡：一次大戰結束後一星期，拉脫維亞於1918年11月18日宣布獨立；自由紀念碑在1935年11月18日揭幕，是為紀念1918至1920年獨立戰爭期間陣亡的軍人而興建，高42公尺，是拉脫維亞自由、獨立與主權的重要象徵。二戰期間拉脫維亞又被蘇聯併吞並納為共和國長達半世紀，直到1990年5月4日通過獨立宣言、1991年8月21日再次宣布獨立。
列強侵門踏戶的鐵蹄、戰火四起的煙焇歷史，太久也太苦，也許有些拉脫維亞百姓，只想真正獨立過著靜好日子，不再有蘇聯陰影（事實上蘇聯軍隊在1994年８月31日才撤出拉脫維亞），也不要有美國資本主義；讓自由紀念碑單純佇立於建城八百年的里加、笑看新城老城的交界融合。但老城新城一條馬路之隔，就是美國資本主義象徵之一的黃金拱門，對有的人來說，可能真的太為難太突兀。
然而，企業看的是商機，速食龍頭麥當勞當然嗅到波海三國脫離蘇聯獨立後的市場，三年內三國都開了店：1994年12月拉脫維亞、1995年4月愛沙尼亞、1996年5月立陶宛。如同1984年來台灣的第一家麥當勞，看見的無疑是1987年台灣解嚴前後豐沛的社會動能與經濟起飛。
拉脫維亞第二次獨立的最初幾年，政治、經濟與社會都面臨重重挑戰，但依照拉脫維亞美國商會2014年報告，與自由紀念碑咫尺相望的波海第一家麥當勞，平均一年960萬人次造訪，營運20年來，人數高居波海之冠，也提供了650個工作機會，其中包括19名身障者。不知道這些受雇者，有沒有移工？
10月6日傍晚從維爾紐斯回里加之前，突然想吃蘋果派，走到巴士站對面麥當勞，結果手指和胃不協調，在點餐機選了雞肉捲、沙拉和咖啡，完全忘記前一秒想吃蘋果派。誤點誤撞，四小時多的車程，正好當晚餐。吃著沙拉，突然想起白曉紅《隱形生產線》（2013年8月24日，南方家園出版社）書上寫過，尋求庇護、前仆後繼的移工，如何在惡劣的環境與勞動條件下，準備速食業沙拉。一盒一盒看起來乾淨漂亮的沙拉，背後是多少沒有身分的隱形勞動者的血汗！
20多年過去了，波海第一家麥當勞與自由紀念碑太接近，或許不再敏感；或許出現新的議題。但里加始終以她優雅的樣貎，不辜負地繼續守護「波羅的海心臟」的美名。2018年10月，我在里加，每一步路每一個呼吸，都感受到波羅的海的心跳。
（原標題：波羅的海第一家麥當勞）
責任編輯／林安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