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正在殺死我們,是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然除了在所謂的社會主義國家,幾乎所有人都一邊領受著資本主義索命符、一邊順著慣性繼續較量著:
「我比你反共!」
「你不夠反共,我才真反共!」
「我比你們都更反共!」
這些話從我們這些受盡資本主義欺凌、甚至將賠上性命的人嘴巴說出來,本顯得搞笑逗趣。但除了我們早被訓練得渾然不覺其中荒謬外,就算意識到了,也笑不出來。氣候災害、漂綠假解方、土地掠奪、勞工壓迫、難民悲歌、排外與種族主義、言論箝制、科技獨裁、金融風暴、撙節貧窮、白色恐怖、軍警鎮壓、法西斯、軍國主義、種族滅絕、糧食短缺、生態崩解、疫病蔓延、戰爭…,背後無不佈滿了資本主義爪痕。但即使我們已被它掏空耗盡,卻怎麼也不會想到要反資。
共產主義與社會主義好或不好、對或不對、完美或不完美,都不構成我們就該捨命效忠資本主義的理由。惟從小的教育、國內外政府媒體的洗腦,早早排除了我們如是思考問題的可能。於是當腦中那一方原本還可靈活思考獨立批判的空間被釘住、糊死、貼上了封條,差事劇團《噤.濤聲》這類題材的劇便不僅在資本主義邏輯下觸及不到我們,即使湊巧觸及到了也勾不起我們大多數人的興趣。好在有時生命的可能與改變社會的契機正是藏在夾夾縫裡,以致有些本來「不該」看得到《噤.濤聲》的人也看到了,並且受到極深刻的感動與啟發。
《噤.濤聲》帶我們跨越三座島嶼:東亞的綠島、濟州島,以及西亞的加薩孤島。監禁、恐怖、迫害、屠殺、酷刑、噤聲與操弄,因地因時而各有不同,但追溯到最後,苦難—包括滿溢到家人、朋友、後代、社會的苦難—皆源自資本主義驅動的殖民與帝國主義自憐自愛的「必要自我防衛」。加薩在劇中的存在意義重大,它提醒了無論是台灣白色恐怖或濟州四三事件皆不能只被當作歷史,而是從彼時一路延伸至此時的、長長的、持續進行中的「現在」。資本—帝國—殖民主義機器從未停止因地制宜伺機而動的「自我防衛」操作。加薩的血流成河,與綠島、濟州島的血淚不過是因同一個病灶在不同時期於身體不同部位冒出的症狀罷了,而病灶非僅依舊存在甚且更加頑固兇猛,且發過病的部位也並不能就此免疫。
《噤.濤聲》主角之一、政治受難者吳俊宏曾解釋資本—帝國—殖民主義急急忙忙要人把國共內戰看作是國共兩黨奪權戰爭、把白色恐怖看作是遙遠「過去」的原因:
[國共]內戰的深層本質是中國國內的階級對抗,是由代表工農大眾利益的共產黨…對抗代表地主、官僚、買辦、土豪劣紳利益的國民黨…。至於台灣,早在1920年代,社會主義信仰已是當時社會的主要思潮與運動,1931年日本軍國法西斯主義興起,這股思潮被鎮壓…,1945年日本投降後,這些社會主義菁英也被釋放出獄,隨即紛紛加入中國共產黨,投入反國民黨專制獨裁的內戰…也於戰後認同社會主義理念,而投入反國民黨的鬥爭中,這個鬥爭最終因美國帝國主義的介入而失敗,導致許許多多社會主義革命志士被殺被關,這就是台灣50年代白色恐怖的歷史背景。 (相關報導: 風評:「戰爭早已開始」─《零日攻擊》總算落幕 | 更多文章 )
這同樣也是《八尺門》作者關曉榮在《我們為什麼不歌唱》紀錄片中,用影像對白色恐怖所留下的紀錄。我們少有機會思考,若是活在那個「工農大眾」對抗「地主、官僚、買辦、土豪劣紳」的時代,自己會選擇站在哪一邊?由於《噤.濤聲》每一位演員及琴師的表演都充滿張力、成功將觀眾帶進事件現場,因此人們對「會站在哪一邊」問題的答案可能覺得毫無懸念。但實際上,在壓迫發生的當下,大多數人往往會選擇政治正確,站在歷史與道德錯誤的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