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岷欽觀點：諷刺是民主冷水浴─為何川普和賴清德都不願洗？

新聞自由的真正涵義，就是擁有批評與反對的自由。(Freedom of the press, if it means anything at all, means the freedom to criticize and oppose.)——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

權力最怕的不是選票，而是笑聲。

人民習慣把民主的價值寄託在選舉上，彷彿票數能決定一切。但歷史的嘲諷是：選票只能換人，笑聲才能換臉。選舉失利的政客，總能歸咎於陰謀、經濟或國際局勢；但成為笑柄，則無處可逃。所以，當權力披上莊嚴外衣，能讓它失去神聖光環的，往往不是投票箱，而是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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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年7月，《南方四賤客》以一集荒唐卻犀利的劇情，讓川普赤裸於沙漠，與撒旦談情說愛、翻雲覆雨。白宮發言人怒斥這是「第四流的博取注意」，但正如馬克・吐溫的諷刺語：「政客和尿布都需要經常更換，因為理由一樣」(Politicians and diapers must be changed often, and for the same reason.)，真正需要更換的不是動畫的低俗，而是權力幻覺背後的虛偽。

川普的自由：口號是面具，政策是鎖鏈

自由，是川普最喜歡的口號。然而，他口中的自由，不過是政治化妝術。表面上是「反取消文化」、抵制政治正確，實際上卻是驅逐留學生、恐嚇異議媒體、操控司法系統。

如果川普在《南方四賤客》裡有個化身，那麼非「卡特曼」(Cartman)莫屬。他在劇中抱怨：「現在說歧視語都沒人管了！」這句看似滑稽的台詞，卻道破假自由的本質：當仇恨語言成為權力語言，真正被沒收的其實是自由本身。

蕭伯納曾挖苦：「自由意味著責任，這就是大多數人畏懼自由的原因」(Liberty means responsibility. That is why most men dread it.)。川普害怕的不是自由，而是人民敢於笑他、挑戰他。於是他設計出一種偽裝的「自由」，讓支持者以為自己在反叛，實則在為權力鼓掌。當諷刺揭露這層幻覺，他的形象就如沙漠裡的赤裸一樣無所遁形。

賴清德的嚴肅：校長口吻的荒謬

若與川普相比，賴清德沒有「赤裸」，但選擇了另一種防禦：嚴肅。網路社群戲謔地將賴清德比作「萊爾校長」（Principal Lyle），彷彿是《南方四賤客》裡「維多利亞校長」（Principal Victoria）的政治翻版，荒謬卻又寫實。他在大罷免挫敗後，以校長訓話的口吻要求民眾理解；在核電爭議上搖擺不定，卻始終保持莊嚴姿態，彷彿嚴肅就能抵消政治上的無力。

然而，在民主語境裡，嚴肅往往比荒唐更可笑。據說王爾德曾直言：凡是不能成為嘲諷對象的事物，根本就不值得嚴肅對待 (Anything that cannot be ridiculed is not worth being taken seriously.)。（相關報導：江岷欽觀點：關稅步步進逼、峰會節節敗退─同一個川普嗎？｜更多文章）

當台灣社會仍將政治人物奉為「不容開玩笑」的角色時，真正的民主尚未成熟。政客不敢被笑，人民不習慣笑，最終大家只能在莊嚴的假象裡苦笑。

百善「笑」為先全球的笑聲危機

某個程度上，民主的健全不取決於投票次數，而取決於是否容納異議與笑聲。英國的《Yes, Minister》、美國的《SNL》、德國的《Heute Show》、法國的《查理週刊》，無一不是將權力拉回人間的重要文化機制。

但今日世界的趨勢令人擔憂：

美國的新聞產業被極化與流量邏輯綁架，深度諷刺逐漸稀薄。
英國 BBC 在政治與財政夾擊下，中立性岌岌可危。
韓國政論節目遭審查與封殺。
台灣的政治喜劇從《全民大悶鍋》到《博恩夜夜秀》，短暫閃亮後迅速凋零。

當笑聲被削弱，民主便開始僵化。

正如法國思想家約瑟夫．梅斯特(Joseph de Maistre)所指：「人民要什麼樣的政府，最後就得忍受什麼樣的政府」(Every nation gets the government it deserves.)，當人民放棄笑聲，他們最終會得到一個不容笑聲的政權。

笑聲的殘酷與救贖

政治上，笑聲是最廉價的武器，卻也是最致命的子彈：不需要組織，不需要批准，卻能摧毀最厚重的假面。

英國文學評論家約瑟夫・愛迪生(Joseph Addison)提醒我們：「人類與其他生物的不同之處，是笑的能力」(Man is distinguished from all other creatures by the faculty of laughter.)。笑聲，是文明的自保機制，也是民主最後的免疫反應。

然而，笑聲總帶著無奈。川普怕成為動畫裡的笑柄，賴清德怕成為校園劇的角色，他們真正害怕的不只是選票輸贏，更是形象崩毀、人設顛覆。這正是笑聲的殘酷：讓政客發現自己並非救世主，只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