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張鈞凱專欄：當「農場文」主宰我們對世界的認知

「深圳街道荒涼冷清，宛如一座『死城』。」經常往返深圳的家人，收到長輩傳來的一段短片，片中內容如此描繪深圳。家人回了一則訊息給長輩，「不會啊，我剛從深圳回來，繁榮熱鬧得很。」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已讀不回。

大陸疫情解封後不久，我去北京出了一趟差。回台之後，也收到來自同一位長輩的「攻勢」：「我看台灣的節目都說，北京染疫死了一堆人，一車一車被載去燒掉，火化爐都不夠用！」畢竟是長輩，我委婉地回應他，至少我住的朝陽門外附近，幾乎看不出來這座城市不久前剛經歷疫情肆虐。他喃喃自語，「奇怪，電視明明是這樣說的啊……。」

其實這位長輩在大陸改革開放之初，經常往來兩岸。按理說，他對中國大陸的快速變遷，應該是感同身受的。當他不再去大陸，而是整天守在台灣的電視機前面時，他對中國大陸的認知迅速脫節，而且深信不疑，他反而對我們的「眼見為憑」不以為然。聽說，他還跟其他親戚抱怨：「鈞凱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民主惡托邦來臨，西方媒體的陰間濾鏡

隨著「大罷免」投票腳步逼近，青鳥黑熊們自我營造出來的「亡國感」，也越發焦躁急切。一位來自港澳的五月天粉絲，只不過在自強隧道前拍照留念，竟被路人要求刪照，還把影片放到網上公審。如此行徑，更是由民進黨立委郭昱晴帶頭示範。除此之外，幼幼台主持人大跳《大展鴻圖》，卻因家長不滿「文化統戰」而下架。作家張曼娟在臉書發了新疆行的遊記，也被網路側翼出征，《海水正藍》恐怕要改寫為《淚水正綠》。

很多人說，台灣變了，變成他們不認識的樣子。確實如此，當政治人物用惡意邪念動員仇恨情緒時，社會心理也會跟著脫軌，變得既狹隘又暴戾，甚至還頻頻以「受害者」自居。完全就是美國哈佛大學教授凱斯‧桑斯坦（Cass Sunstein）在《標籤：社交媒體時代的眾聲喧譁》中對「民主惡托邦」（democratic dystopia）的形容：「如果一個民主社會中的成員不能欣賞自己同胞的觀點，如果他們信奉『虛假新聞』，或者在某些『爭鬥』中視對方為敵人或對手，那麼這樣的民主實踐就不如人意。」

桑斯坦筆下的美國社會，已經走向了一個「封閉的共同體」，既削弱了個人自由，也危及自治本身，更充滿了恐懼。在流量為王的時代，美國媒體必須得為「封閉共同體」的讀者服務，為了滿足他們的想像，以及作者的欲望，各個與美國霸權想法不同的地方，便被戴上一層又一層的「陰間濾鏡」，中國不意外是箭靶中的箭靶。

中國敘事陰陽怪氣，泡泡瑪特是個縮影

不過，為了「假裝中立」，這些西方大型媒體集團的中國敘事模式，往往會先出個「上篇」報導，對於中國正面的新興發展先輕描淡寫一番。接著還會有個「下篇」報導，作者通常是早已移民海外多年的華裔人士，或者人根本不在中國本地的「特派記者」，開始論述中國發展的「不可持續性」，例如「舉國體制」、「國進民退」、「威權封閉」云云，要有多少「陰影」，就有多少「陰影」。 （相關報導： 是保台還是干擾？青鳥西子灣喝止遊客拍照　怒批「記錄中共上岸點」 ｜ 更多文章 ）

以近期再度爆紅的泡泡瑪特（POP MART）為例，這套「陰陽怪氣」的故事是這樣寫的：「當許多天團天后包包上掛著齜牙咧嘴的Labubu玩偶，帶動了各地粉絲爭相效仿的浪潮。可是泡泡瑪特熱潮背後卻隱藏著危機，股價崩跌、估值泡沫；當然，還有中國領導人文化輸出的野心。泡泡瑪特要想成為『中國的迪士尼』，或許只是一廂情願。」

這套故事「模板」在台灣媒體同樣大行其道，但其反映出來的，其實是西方世界對於自身「軟實力」走下坡的內心焦慮，無法接受「紅色中國」與「潮流」劃上等號。跟這類酸葡萄文章同時並存的現象是，泡泡瑪特進駐了巴黎羅浮宮；台灣綠到出汁的台南，泡泡瑪特店門口大排長龍。孰是孰非，時間會證明一切。

媒體農場化，羊圈裡的人們卻樂在其中

2008年北京奧運，是象徵中國崛起的一大里程碑。就在開幕前的同年3月，西藏拉薩爆發了「3‧14」事件，以CNN為代表的西方主流媒體，用著自己的有色眼鏡，以剪裁、拼湊、誇大、斷章取義等手法，對事件進行報導。當時中國大陸輿論流行起一句「做人別太CNN」，用此諷刺對方帶著意識形態偏見的言行舉止。

「做人別太CNN」，這句話大概也折射出，在西方跨國資本壟斷下的「主流媒體」，自我墮落為「內容農場」（content farm）的崩壞之路。對民選政治人物來說，媒體的農場化，自然也為統治階級的利器，拿著媒體報導「舉證歷歷」，對各種事件極盡聳動的帶風向，影響人們的所思所想。進而使得大眾思考平面化、單一化與對立化，活在虛虛實實的政治溫室裡，還為了各種「同溫層」泡泡「百花齊放」的「新聞自由」洋洋得意。換言之，由官方或掌權者所倡導的「媒體識讀」，本身就是一場騙局，乃至一個笑話，因為他們根本就是控制輿論的結構元兇。

回來看看台灣，凡事「唯美是從」的美麗寶島，怎麼可能會錯過任何能向世界「民主燈塔」看齊、輸誠的機會。台灣社會的心理扭曲，是從「大罷免」開始的嗎？當然不是。別忘了2020年公視播放《新疆再教育營》紀錄片，只因邀請學者吳啟訥提供不同觀點，就被出征到道歉下架，剪掉人們「不愛聽」、「不想聽」的片段後，再重新上架──這不就是今天張曼娟和幼幼台《大展鴻圖》事件的綜合體嗎？ （相關報導： 是保台還是干擾？青鳥西子灣喝止遊客拍照　怒批「記錄中共上岸點」 ｜ 更多文章 ）

在這個時代，媒體鏡頭前的學者或知識分子，都能信誓旦旦地用幻想、自嗨、成見來取代真實與洞見，執政者的「團結十講」，無非就是十篇「農場文」。「農場」這個翻譯充滿了黑色幽默，人們明明知道自己是一隻被權力和媒體豢養的羔羊，終究還是乖乖待在羊圈裡，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