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土安全部部長諾姆（Kristi Noem）於本月22日發表聲明，命令該部門終止哈佛大學的「學生和交流訪問學者計劃」（SEVP）認證。諾姆指哈大「助長暴力，反猶太主義，並與中國共產黨協調合作」。哈大隨即抨擊這項措施「違法」，並對政府提起訴訟。雖然經法官裁定後，已暫停川普政府的這項禁令，但未來發展仍值得關注。
如同50多年前美國國內掀起的越戰反戰浪潮，如今以巴衝突也在美國校園產生了外溢效應。例如，去年4月哥倫比亞大學一場抗議以色列在加蕯軍事行動的校園活動，導致美國警方的介入，逮補了超過100名學生，並在全美各大學點燃了抗議的野火。
川普競選時就強硬表態支持以色列，外媒報導川普二度上任後，曾承諾實施大規模移民打擊措施，並試圖吊銷親巴勒斯坦抗議活動的外國學生簽證。《紐約時報》分析指出，截至今年5月12日，川普政府的政策已導致238所大學的1800多名學生簽證被取消，其中1100多份簽證得到重新簽發，但政府稱正在制定新系統，可能導致部分國際學生再次失去合法身分。
川普於本月25日在社群媒體發文，為其政府禁止哈佛大學招收外國學生的舉措辯護。川普表示：「為何哈佛不說明，他們有將近31％的學生來自外國，而這些國家，有些對美國根本不友好，既不為他們學生的教育出錢，也從未打算這麼做。」
川普政府與哈佛大學的爭議具有指標性的意義。哈佛大學甚至早在美國獨立建國前就已建立，其學術地位和影響力，使它成為全球最享負盛名的學府之一。世界各地優秀學子，把進入哈佛大學視為追求「美國夢」的跳板。
哈佛大學的招生數據顯示，2024—25學年就有6800名國際學生在哈佛就讀，約占學生總數的27％。而哈佛這種匯聚天下英才的能力，正是美國學術、經濟和科學實力的主要來源之一，也就是所謂的「軟實力」（Soft Power）。
「軟實力」是哈佛大學教授奈伊（Joseph S. Nye Jr）在1990年代提出的概念，用來描述一個國家或組織，通過吸引力、價值觀、文化、外交政策和國際形象，來達成目標和影響其他國家或個人的能力；而與此相對的是「硬實力」（Hard Power），強調的則是軍事力量和經濟手段。
眾所周知，美國長久維持全球獨霸的地位，依賴的不僅是硬實力而已，更重要的是軟實力。因此，川普針對哈佛大學這種近乎顛覆美國高等教育文化的作法，無疑是「自廢武功」，削弱了他所聲稱要「讓美國再次偉大」的能力。
一般認為，如果川普政府成功阻止哈佛大學招收國際學生，受衝擊最嚴重的將是來自中國大陸的學生。目前就讀哈佛的中國留學生約1282人，是該校最大的國際學生群體。
其實，早在川普政府針對哈佛採取上述舉措之前，在美中國留學生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因為出於國家安全考慮，美國聯邦和州議員已提議限制中國公民赴美留學。有學生反映，儘管持有效簽證，他們仍被拒絕入境，或者簽證被突然撤銷。中共教育部上個月曾向中國學生發出正式警告，提醒他們考慮在美國留學的風險，這是自2021年以來，中共政府首次向出國學生發出警示。
在美國眾多高等學府當中，哈佛大學與中國的淵源尤其深遠。不料哈佛的這項「資產」，如今卻因中美戰略競爭而成為「負債」。白宮一名官員本月23日即向《路透社》表示，哈佛大學「長期以來一直被中國共產黨利用」，且該校「對中共在校園內進行的騷擾視而不見」。哈佛方面對此相關指控公開提出了反駁。
中美人文交流，長期以來被認為是維繫兩國關係最為穩固的一個支柱。中共領導人習近平對此高度重視，曾強調：「中美關係希望在人民，基礎在民間，未來在青年，活力在地方。」因此，川普對哈佛大學採取的反智舉動，讓許多中美有識之士感到憂慮。
《紐約時報》即分析指出，它「影響的範圍不僅限於有能力進入這所著名學府的少數人群，它可能會斷絕中國民眾仍然欽佩美國的為數不多的理由之一，進而重塑兩國之間的整體關係」。
中國大陸學者王緝思和美國學者李侃如（Kenneth Lieberthal）認為，中美之間不同的政治傳統、價值體系和文化因素，造成雙方長期的「戰略互疑」。當中美力量對比出現敵長我消的改變時，雙方地緣政治的利益衝突，就會使戰略互疑更加凸顯出來。
有中國大陸學者表示，美國兩黨惡性競爭阻礙了中美人文交流的正常發展；而在川普政府對中實施「遏制為主，必要時接觸」的策略下，中美人文交流在未來相當長時間內，會處於低水平狀態。
川普上任後運用關稅工具，連續對中共展開一系列的貿易戰、科技戰和貨幣戰。我們擔心未來雙方的戰略競爭，可能擴大為政治學者杭廷頓（Samuel P.Huntington）所說的「文明衝突」。
依據杭廷頓的說法，「由於受到現代化的驅使，全球的政治沿著文明界線進行重組。 具有相似文化的人民和國家正在聚合，而擁有不同文化的人民和國家正在分離。文明之間的斷層線，正在變成全球政治衝突的中心地帶。」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前財政部長、也曾擔任過哈佛大學校長的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曾公開批評川普針對哈佛大學的舉動是一項「暴政」，甚至直言這是送給中共的「戰略大禮」。「不僅讓自己貧窮、孤立，更將讓中國大為振奮」；薩默斯警告：「川普這一刀，不只是砍向哈佛，更是砍向整個美國的未來。」
＊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本文原刊《美麗島電子報》，授權轉載。 （相關報導： 李忠謙專欄：川普只有「聯中制俄」或「聯俄制中」兩個選項嗎？ ｜ 更多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