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觀點：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國民黨何以絕地反攻？

1925年底，國共第一次合作期間，擔任國民黨宣傳部長的毛澤東，在黨報中表了貫徹其一生軍事、政治鬥爭的至理名言「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文中分析道「一切軍閥、官僚、買辦階級、大地主階級是我們的敵人。一切工業無產階級、半無產階級、小資產階級是我們的朋友。」而後的50年中，毛都以此作為其「革命」生涯基本法則，屢試不爽、無往不利、至死方休。

試把這個「敵人？朋友？」理論，引用到當下台灣的現實政治，竟然有著高度的契合。

2008年5月12日上午10時，第一次參選民進黨主席的蔡英文，在台大校友會館舉辦了一場民眾、團體代表座談會。當天的場子一片淒涼，只有一百多人參加，其中不少還是蔡英文貼身年輕幹部，攀親帶故打電話、發短信動員而來的非民進黨員朋友。

此種場面理所當然，當時民進黨剛遭遇有史以來最嚴重的選舉重創，不僅以懸殊的選票敗選總統，且立委選舉也慘敗，只剩下27席（佔總額23.9%），而民進黨背負高達2億元的債務。連綠營高層都認為，民進黨已近崩盤，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豈料短短七年之後的今天，藍綠陣營聲勢遽然翻轉，作為民進黨總統候選人的小英與當初有天上人間之別，不僅成了「媽祖婆」，而且非有「彗星撞地球」的意外，才會選不上總統。

回過頭來，再看看國民黨。9月14日行政立法議事研討會，馬、朱、王、洪4巨頭最近一次的同台演出。會議上充滿分崩離析、痛心疾首，絕望無助、未戰先敗的凝重氛圍。

台下炮聲隆隆，不少藍營立委發言「希望幾個天王與高層能夠團結！」，「團結要從上面做起！」，「國民黨若慘敗，立委只是高層不團結的受害者。」「（高層）都充滿道德、原則、自尊，為何把黨搞成這樣？」。黨主席朱立倫不得不高喊「真心團結」來回應，總統馬英九也在會上強調「要團結」。

自2008年執政以來，國民黨無時不高喊團結、團結、再團結，但卻鬥得義正辭嚴，鬥得大義凜然，鬥得體無完膚，鬥得煙飛灰滅，鬥得魂飛魄散。國民黨的內鬥讓藍營失望、氣絕，讓綠營竊笑、狂喜。狂鬥亂鬥之下，產生柱柱姐這樣總統候選人，原本「拋磚引玉」的小菜如今變成正餐。令藍營立委候選人避之唯恐不及，令泛藍支持者食不下嚥。馬英九也從當年760多萬張、58.45%得票率，創歷史紀錄的全民領袖，變成如今支持度僅9%左右的真跛腳總統。

馬英九執政生涯中的最大罩門，在於永遠無法領會「誰是朋友？誰是敵人？」這個政治生存法則。無論是毛澤東的無產階級專政，還是法國大革命的貧民暴動，以至當今的民主政治，其核心價值就是團結大多數，對抗（鬥爭）少數。馬英九一路走來，堅持政治正確，道德正確，使朋友越來越少，敵人越來越多；支持者越來越少，反對者越來越多。最後，連隨其政治思維起舞的金溥聰、王郁琦，羅智強，這些最親近的「朋友」，也落得個個結局淒涼。 （相關報導： 連說兩次 朱立倫：國民黨不團結是事實 ｜ 更多文章 ）

簡單回顧一下馬總統所率領的「小清新」團隊，以「那些年，我們追的」般純情良善，用高道德標準，低行為底線上演「斬王，滅張，辱連」三大經典內鬥戰役：

以端正黨風、整治黨紀，懲戒「關說」為名「斬王」，卻用了非法取得、偵查未完結不可洩密的證據。不僅在與王金平回復黨籍司法攻防中連審連敗，而且令爆料的檢察總長入罪。殊不知在台灣百姓的觀感中，此類「關說」只不過是一種無傷原則的「情義相挺」。

以保護國家利益為名，卻用捕風捉影的「共諜」 罪名「滅張」。張顯耀最後無罪，「滅張」 發動者王郁琦卻因此請辭下台。「小清新」團隊在此一事件上犯了邏輯錯誤、低級無趣，正如陸媒環球時報對此案的嘲諷：「張顯耀的公開價值，遠比其隱藏價值來的重要」，何來發展其為「共諜」的必要。其實作為兩岸交流的一線談判和代表，即令張有「共諜」嫌疑，馬團隊也應用他法妥善處理，畢竟兩岸關係是馬政府施政王牌，如此粗糙手法不僅「傷害兩岸人民感情」，而且自我起底，落入綠營攻擊大陸統戰台灣口實。

以維護中華民國抗日史觀為由，強力反對連戰參加北京閱兵，無端升高民眾對「閱兵」一事關注與反對。其實原來藍營的支持者，對「閱兵」並無太大負面反感。連戰返台后，還有黨內大佬火上澆油，以少數冒充多數（基層），高層冒充「基層」，要求國民黨中央給「基層一個交代」，一定要嚴肅處置。

相較之下蔡英文在找尋「誰是朋友？誰是敵人？」的遊戲中，卻顯得風生水起、得心應手。幾年之內，不僅把民進黨黨內大老全數納入旗下，而且與柯文哲、時代力量新興政治力量建立合作同盟關係。在恩師李登輝提出「日本祖國論」引發爭議后給予溫暖，在柯建銘遭逢時代連線挑戰時發動全黨力挺。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民調一路領先造成西瓜偎大邊效應，工商大佬、農漁代表，各種勢力絡繹投靠支持。人常說王金平「沒有敵人」，而此話現在同樣也可用在蔡英文身上。

時至今日，為挽救選舉頹勢，棄柱、換柱恐怕遠非國民黨改過向善、從上而下，從高層到基層的「真團結」來的迫切、有效。即使推出任何其他候選人，面對四分五裂、雞毛一地的國民黨團隊，選民恐怕仍會敬而遠之。因為這七年來的耳聞目染，讓正常人實對國民黨再無信心，不敢恭維。

馬英九如若在最後關頭能夠積極轉變，放棄原先對「道德、原則、自尊」的堅持，與黨內政敵們上演大和解、大團結戲碼（起碼假裝一下），或許正符合前幾天金溥聰在媒體上所言「藍營要有新的變數才能逆轉勝」之說。馬英九如果作出夜訪王金平，午宴連主席，以及為張顯耀力挺站台舉動，即使無法翻轉選情，至少也能爭取少輸為贏。而這些舉措也遠比一味挺柱、讃柱，來的更有現實和政治意義，算得上國民黨的一種絕地反攻。

這種作為，自然有違馬英九一貫的個性與矜持，但他必須明白，在這場選戰中，如果國民黨真的徹底崩解，唇寒齿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電影「那些年，我們追的」純情與執著，在現實生活中必須妥協，正如九把刀在真實人生中的表現一般。 （相關報導： 連說兩次 朱立倫：國民黨不團結是事實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