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正觀點：先打疫苗是全民公敵？還是違反人命同價的憲政價值

據報載，近來某診所以醫療志工為由對某些名人施打疫苗，造成施打者遭網友撻伐而道歉，該診所更遭政府以違反疫苗施打順序為由裁罰兩百萬元等。縱該診所或許確有違失，此須待主管機關查明，惟我國新冠肺炎疫情遲未平息，確診者死亡率居高不下，民眾深恐性命不保而搶打疫苗，此種心態本得以預料，爾後此類事件將層出不窮，試問，政府面對人民捍衛生命之自保舉動，如何僅憑嚴刑峻罰來攔阻呢？國外以各種方式鼓勵民眾打疫苗（甚至送優惠券），大賣場疫苗也可任選，我國卻對違規施打者重罰？令人不勝唏噓。筆者並非替違規者辯護，只是以宏觀的角度來看待此事件，希望民眾不要再四處獵巫製造社會分裂。

對於施打者來說，姑不論優先施打有無違規，畢竟有無符合疫苗接種順序？尚未可知，但已造成社會觀感不佳。只是，倘以刑法的罪責理論來說，『期待可能性』有學者列為超法規的阻卻罪責事由，所謂罪責，就是一個人可被譴責的能力，而『期待可能性』，亦即在一般情況下，法規範對行為人有遵守規範之期待，期待行為人選擇為合法行為，然而行為人卻選擇了不法行為，違背了法規範的期待，產生了可非難性。

換言之，倘若某人為不法行為時，欠缺法規範上本應期待之「他為可能性」，則因欠缺罪責可能判無罪或減刑。本次事件之施打者，並非涉犯刑法，但一般人收到接種通知，未必會知悉自身的資格是否符合，縱然知悉或可得而知，但人民想要去施打疫苗，不等同於插隊領補助款或物資之流，這是捍衛自身的生命權，屬於人類之天性，雖然某些政治敏感度高之人拒絕施打，但對於一般人來說，自費施打疫苗並非違法亂紀，倘若他們並非具備法定職責之人員，只是為了保命而施打，是否必然違背期待？政府要求民眾遇到無藥可醫之疫情，仍須作違反人性之作為，有無具備期待可能性（可非難性）？是值得討論的。但，至少不應將該等民眾視作全民公敵。

對於該診所來說，倘程序有違失自可依法裁罰，此部分筆者不作評論。惟依據疫情指揮中心6/9最新頒布的疫苗接種順序（以第一類至第三類未曾接種第一劑疫苗的醫事、防疫人員及高接觸風險者為優先接種對象），依序再是第四類到第七類（特殊情形必要出國者、維持機構及社福照護系統運作維持機構及社福照護系統運作、感染後容易產生嚴重併發症或導致死亡（75歲以上）、維持國家安全及社會機能正常運作），倘醫療院所違反該順序施打，就會認定違反《傳染病防治法》第29條，醫療機構應配合中央主管機關訂定之預防接種政策，可處30萬到200萬罰鍰。

由於該施打順序攸關到全體國民之生命權，屬於制度性保障的基本權利，但該施打順序卻未入法，並未符合法律保留原則，究竟主管機關可否透過一次「專家會議」就決定誰可優先施打？誰可最後施打？似乎難稱嚴謹。舉例而言，就像韓國某戲劇的喪屍情節，一群人被染疫喪屍追趕，只能有一部份的人優先上船逃離，其它就要染疫或被喪屍撕咬，那是誰能決定誰上船？誰不能上船？人命都是等價，面對疫情要由誰決定誰先保命？何況，若仔細看接種順序，為何與防疫無關的外國使館人員列為第四類？為何74歲差1歲就不能列為第六類？反而原住民65歲就可以？而婦女兒童沒有列入？當然，筆者不否認該等順序是有必要，理應讓某些人優先接種，但政府官僚有無權力不經立法，直接開會來決定人民生死？再去責罰不照接種順序只求保命的人民？

當疫情降臨時，病毒不會分達官貴冑，不會分外交禮遇，更不會分族群年紀，除了第一線防疫醫療人員之外，每個人染疫風險都差不多。政府制定接種順序理應有科學根據，不應任意為之，更須遵守法律保留原則，至少不應處罰只求保命的人民。每個生命都是等價的，即便未列在第一類到第七類的國民（如同筆者），也是一樣一條命。以韓國該戲劇為例，官僚自行把人民分類，某些人可以上船逃命，某些人只能等死，此一分類已讓人感嘆悲鳴了，倘若有民眾違規攀爬上船，還懲罰他們推入海中，如此豈符合人性？面對天災，希望政府以全體蒼生為念，理解人民奮力求生之意志，不要放任嚴刑峻罰對待人民，畢竟，他們只是要保命而已。 （相關報導： 夏珍專欄：同黨一命─丁怡銘真的比較金貴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執業律師/臺灣警察專科學校講師/新北市調解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