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勢專欄：習近平強人時代揭幕，高舉社會主義大旗

5年一度的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成功吸引全球目光，在西方民主政治備受質疑的同時，中國已重新擦亮社會主義的招牌，習近平不僅打破隔代指定接班的潛規則、亦未欽點下任接班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被寫入黨的行動指南、習近平成為毛澤東之外唯一於掌權時期思想即列入黨章的領導人，習家軍大舉攻佔中央政治局，且中央政府擬成立中央全面依法治國領導小組及國家、省、市、縣監察委員會，藉以提升對中國各地方勢力的制衡，進一步推動中央集權，在在顯現習近平的權力正不斷擴張，幾乎宣告了集體領導制度的崩解，未來幾年可能重新走回獨裁的道路，就貫徹改革來說、此或許亦非壞事。另就經濟與金融政策方面，PBoC行長周小川即將退休，推測熱門人選郭樹清、蔣超良可能帶來快慢不同的改革開放速度，惟今年來金融監管趨嚴、防範系統性風險的基調不會改變，並將持續推動人民幣雙向波動格局，預計中國境內債殖利率高檔偏上行、CNY年內支撐落在6.70附近。

習近平主導十九大人事佈局，打破潛規則、為修憲三連任鋪路

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由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近3個半小時、逾3.2萬字的演說揭開序幕，同時宣告了習近平進一步集權的大戲開演。回顧鄧小平時代以來，中共高層人事發展出許多潛規則(中國共產黨分層見圖1)，十四大(1992年)鄧小平訂下「集體領導」及「隔代指定接班」的作法，確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為票票等值、並非由中央總書記一人決定，欲藉此避免過度集權，其後江澤民為打擊政敵而設立「七上八下」(67歲可再擔任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68歲要退休)的潛規則。不過，被視為中共二十大接班人之一的重慶市委書記孫政才於十九大前被開除黨籍和公職，且十八大7位中央政治局常委中，除了習近平及李克強外，其餘5位常委均已屆齡，因此，會前新任中央政治局常委人選極可能暗藏接班人的臆測升溫，十九大的人事安排成為最受關注的焦點。

根據「七上八下」的潛規則以及做滿兩任的假設，接班人接班時的年紀須落在58-62歲，亦即二十大接班人出生年份應落在1960-1964年之間，但第十九屆中央政治局常委最終確認為習近平(1953)、李克強(1955)、栗戰書(1950)、汪洋(1955)、王滬寧(1955)、趙樂際(1957)、韓正(1954)，年齡均不符合前述要求，原本呼聲較高的另一位二十大接班人─胡春華(1963)以及備受習近平栽培、接替孫政才重慶市委書記職位的陳敏爾(1960)皆未被納入政治局常委會之中。依照習近平本身的經驗來看，國家領導人至少會於上任前擔任一屆的政治局常委，而此屆常委中不具符合接班資格的人，即透露習近平極有可能打破鄧小平訂下的「隔代指定接班」潛規則，且有可能正在為其延長任期鋪路。 （相關報導： 中共十九大分析》前美國駐中大使芮效儉：習近平摒棄西方模式，外銷中國模式 ｜ 更多文章 ）

就人事佈局上進一步細看，7位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僅李克強屬團派、韓正具江派背景，其餘均屬習家軍，且十九大25位中央政治局委員出爐，共有15位新面孔、當中至少13位屬於習家軍，老面孔中亦以習家軍佔多數。綜上即凸顯習近平當前權力之大，足以力壓派系、主導人事安排、並打破已確立30年的潛規則。

除此之外，《中國共產黨章程》修正必須經全國代表大會投票通過，而此次十九大閉幕前，全國黨代表全數同意將「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16個字加入黨章、並作為黨的行動指南，與現有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科學發展觀」並列。而值得留意的是，歷史上鄧小平理論、江澤民提出的「三個代表」、胡錦濤的「科學發展觀」均是在其卸任中共中央總書記後才納入行動指南，亦即習近平成為繼毛澤東後首位在任期間思想即被列入黨章的領導人，且習思想得以具名寫入黨章，等同於習近平的思想即為黨的行動指南，反對習近平就是反對黨章、反對共產黨，在在彰顯當前習近平掌握的權力及地位已可與毛澤東相提並論，其正進一步集權、走回專制獨裁的道路。

若習近平在未來5年間能持續鞏固當前極高的權力，推測最有可能的選項就是經由每年3/5召開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進行修憲、刪除連續任職國家主席不得超過兩屆的規定，且依據新一屆政治局常委的排序研判，習近平的親密戰友-栗戰書可能於2018/3接任人大委員長、即負責立法工作，將為習近平推動修憲的一大利多。即使習近平未修憲延長任期、而是在任內才欽點下任領導人，推測其影響力仍將持續發威、並在背後主導決策。

中央擬建依法治國小組、國監委，延續反腐路線、深化中央集權

十九大報告勾勒出未來5年中國的施政綱領與佈局，主要劃分為13個主題(圖2)，提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圖3)、列出14條新時代堅持與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基本方略(圖4)。整份報告的一大焦點為要成立4個新機構，

包括「中央全面依法治國領導小組」、「國有自然資源資產管理和自然生態監管機構」、「退役軍人管理保障機構」、「國家、省、市、縣監察委員會」，當中又以「中央全面依法治國領導小組」及「國家、省、市、縣監察委員會」最受矚目。

中央全面依法治國領導小組主為加強對法治中國建設的統一領導，強調要維護憲法權威、建設法治政府，另國家、省、市、縣監察委員會則是要深化國家監督體制改革，與中央紀律委員會合署辦公，將黨內監督與國家機關監督、民主監督、司法監督、群眾監督、輿論監督貫通起來。此兩大機構成立的用意應為進一步深化習近平自2012年出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以來積極推動的反腐運動，即使其得力助手王岐山已自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中紀委)退休，但此屆中紀委副書記楊曉渡擠入中央政治局、一反過去中紀委僅有書記一人進入政治局的常態，即彰顯習近平持續推動反腐的決心。 （相關報導： 中共十九大分析》前美國駐中大使芮效儉：習近平摒棄西方模式，外銷中國模式 ｜ 更多文章 ）

另一方面，十九大報告不斷強調要堅持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全面從嚴治黨、堅決維護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透露長期以來中國共產黨凌駕於司法之上的情況並未出現實質性的改變。不過，很大的不同在於，當中央政府掌控的監察委員會進一步深入至各省、縣、市，則將大幅提升當局對於地方勢力的制衡，打擊過往地方高層因權力集中而成為土皇帝的情況，亦即中央政府將可藉由「中央全面依法治國領導小組」及「國家、省、市、縣監察委員會」這兩個新機構來強化中國整體的統治，為中央集權打造更完備的環境，預示習近平推動反腐運動以來不斷增加的權力將持續擴大。儘管集體領導制度逐漸崩解、正增添未來可能重演後毛澤東時代陷入權力鬥爭的擔憂，但在中期習近平仍大權在握之際，市場多樂觀看待中央集權能更有效地貫徹改革路線。

PBoC行長卡位戰開打，郭樹清、蔣超良呼聲高，改革步伐存異

十九大報告中最受金融市場矚目的當屬第5大主題─「貫徹新發展理念，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而在討論經濟與金融政策的前景之前，亦不能忽略65歲後破例再連任(依據《黨政領導幹部職務任期暫行規定》，正部級幹部的退休年齡為65歲)、史上任期最長15年的PBoC行長周小川接任人選競爭。按照過往經驗來看，十九大領導階層已確定，周小川於2018年3月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之前隨時都可能退休。

事實上近年來不時就會傳出周小川將退休的傳聞，十九大前PBoC行長接替人選的討論即相當熱絡，各方列出名單包括銀監會主席郭樹清(1956)、證監會主席劉士余(1961)、PBoC副行長易綱(1958)、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劉鶴(1952)、湖北省委書記蔣超良(1957)。若以65歲須退休、連任1次的標準來看，則僅劉士余為適當人選，但在此前周小川已有破例的情況下，年齡似乎不再是重要考量。另考慮到易綱未能擠入中央委員會、僅落在中央委員會候補委員，其獲選的可能性大幅下降，劉鶴則為25位政治局委員中唯一具財金背景的，不排除可能被分派國務院副總理的職位。而剩下的3位人選均有在PBoC任職的經驗，惟郭樹清、蔣超良曾任國有大行董事長，呼聲更甚劉士余。

若以最被看好的接任人選郭樹清、蔣超良來看，前者為現任PBoC貨幣政策委員會會員，經歷完整、改革態度向來堅定，預期上任後將續踏穩改革步伐，且過去作風顯示其改革力度通常都來得快速且強勁。另蔣超良曾於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時、協助處理廣東省爆發的金融風險，部份推測其接任央行行長的話，可能將重點放在抑制金融系統性風險，改革速度或放緩。

中國經濟政策轉向，力推金融開放及匯率雙向波動、防系統風險

而就經濟與金融政策來看，必須提及十九大報告正式宣告社會主義的主要矛盾已經由初級階段的「落後生產」轉變為當前新時代的「貧富差距」，且兩個一百年目標為「到2021年中國共産黨成立一百年時建成小康社會，到20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百年時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刪除了十八大以來屢屢提及的「到2021年國內生産總值和城鄉居民每人平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到2049年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準」，明確展現36年來中國當局最重視的經濟政策轉向，未來將不再是一味追求經濟增速，而是以提升發展質量取而代之。

十九大報告的第5大主題為「貫徹新發展理念，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主要涵蓋六個重點(圖5)，強調要提高供給體系品質、加快建設製造強國，推動互聯網、大資料、人工智慧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創新以引領發展等。而「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透露較多未來政策訊息，當中表明企業優勝劣汰、亦即允許殭屍企業破產，並要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 （相關報導： 中共十九大分析》前美國駐中大使芮效儉：習近平摒棄西方模式，外銷中國模式 ｜ 更多文章 ）

就金融政策方面，確立了貨幣政策和宏觀審慎政策的雙支柱調控框架，PBoC副行長易綱指出宏觀審慎政策包括(1) MPA(宏觀審慎評估體系)將資本和槓桿、資產負債、波動性等7個方面的指標納入管理以實施逆週期調節、(2) 將跨境資本流動納入MPA、(3) 房市的宏觀審慎管理，可藉此應對金融順週期性和跨市場風險傳染，強調雙支柱調控框架可達到保持幣值穩定、維護金融系統穩定的作用。此外，尤其可注意到即將退休的PBoC行長周小川提及要防止資本市場、房市、影子銀行、金融衍生性產品等資產價格劇烈調整所導致的風險，若經濟順週期因素太多、使此週期波動顯著放大，一定時候就會出現明斯基時刻，另銀監會主席郭樹清亦稱要加大不良資產處置力度、堅決抵禦和化解金融風險。綜上透露中國當局高度重視防範金融系統性風險，今年來持續強化金融監管的大方向不會改變、且步伐可能進一步加速。

匯率方面，PBoC行長周小川於十九大召開前受訪稱，經濟對外開放有「三駕馬車」，即(1)貿易投資對外開放，(2)匯率形成機制改革、人民幣匯率更多由市場決定，(3)減少外匯管制、逐步實現人民幣可自由使用或較高可兌換性。其強調世界上沒有任何國家能在外匯管制很嚴重的情況下實現開放型經濟，也沒有國家能在匯率嚴重偏離均衡的情況下實現國內外市場的良好互動，中國改革開放進程始終伴隨著外匯管制的逐步減少和匯率走向合理化，並提及改革開放後就很難往回退。另周小川於十九大期間則表示，當前人民幣浮動區間很少能限制匯率，波幅擴大並不是當前最緊要的事，稱滬港通、深港通、債券通、一帶一路都是市場的對外開放，金融市場准入也會再進一步開放，應更全面關注開放內容。 （相關報導： 中共十九大分析》前美國駐中大使芮效儉：習近平摒棄西方模式，外銷中國模式 ｜ 更多文章 ）

整體來看，即使周小川隨時可能退休，但PBoC中性貨幣政策基調應不會出現顯著的轉變，推測在金融監管續趨嚴、PBoC不輕易釋放過多流動性的情況下，境內市場利率將續維持高檔偏上行。另PBoC推動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及金融市場開放的路線將延續，惟新舵手將決定後續改革開放的速度，而在目前各方對人民幣匯率的單邊預期已明顯淡化的情況下，推測當局可能適度放手、允許人民幣自由波動，持續推動人民幣朝雙向波動格局邁進，年內CNY下方支撐估落在6.70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