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年二月台中新光三越發生氣爆事故以來，門市停業，時間悄悄走到了下半年。身為台中店一位專櫃櫃長，我與太太在這間百貨工作多年，經營同一品牌，同事熟悉、客人熟悉，每天在開門前做好陳列、關門後整理清點，節奏再清楚不過。原本我們的收入除基本底薪，還能依銷售狀況獲得獎金，撐起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雖不寬裕，但也過得踏實。
氣爆發生後，公司立即安排我們至外縣市的其他據點支援。每天從早班忙到晚班，下班已是晚上十點，回家休息又要處理原來櫃位的顧客訊息和問題，真正能入睡往往是凌晨一、兩點。除了作息被打亂，收入也跟著大幅下降。因為沒有業績獎金，實領少了兩成以上，加上我與太太同樣被外派，家庭整體收入幾乎少了四成，有時甚至逼近一半。原本就沒有存款的日子，如今得靠長輩支援才能撐住基本開銷，有時醫藥費甚至得請長輩自行負擔。
如果說這些壓力還能用時間來習慣，那麼「遙遙無期」的復業時程，才是讓人最感煎熬的部分。我們每天都在問：什麼時候能回去？但沒有答案。這樣的等待，就像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黑暗隧道，看不見光，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生活的焦慮，就卡在這種「無法規劃」的狀態裡頭。
有時我也會想，我們還能再等多久？還有多少同仁能夠一起等下去？我認識的另一位專櫃同仁金小姐，跟我們就不一樣了，她所屬的品牌沒有安排支援機制，因此從事故發生後就完全留職停薪，收入瞬間歸零。為了生活，她靠假日在市集擺攤打零工勉強撐著。因為她不是台中人，還得另外租房，經濟壓力可想而知。她曾苦笑說，「撐到暑假尾聲也就差不多了」，如果沒有復工訊息，她可能只能轉行離開這個行業。她甚至對我說，不知道可以跟誰喊話：「我們還有家要養、還有飯要吃，真的等不起了」。
這幾個月來，我太太的情緒也變得低落。她本來就不善言詞，但從事故後，整個人愁容滿面、常常夜裡睡不著，幾乎不說話。家庭氣氛變得沉重，我們各自都累，只是咬牙忍著。我自己外表看起來樂觀，但這幾個月的心情，其實說不上好。就像硬生生把你從一個熟悉的環境抽離，丟到一個既不熟悉又沒有歸屬感的地方，一切只能重新來過，但又看不到盡頭。
我們知道安全無價，也理解整修跟調查都需時間，但這不代表員工的生活可以被無限期擱置。我們想問的不多，只是希望有一個明確的復業方向，都好過完全無聲無息。否則，很多跟我們一樣的人，會在等待中逐漸耗盡原本的力氣與信心。
新光的台中店不只是我的工作場所，也是這個商圈的引擎。這幾個月，我常接到顧客打來問「何時能再見面？」他們不是想催貨，而是把我們當作生活的一部分在惦記。我知道，很多人也都在等這家百貨重新亮燈，不只是為了來買東西，而是因為這裡，代表一種熟悉的秩序與生活方式。
希望這條隧道的盡頭，真的會有光。我們會繼續等下去，但也衷心盼望這段等待，不會太久。
＊作者為新光三越台中店專櫃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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