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沉沒成本,」康納曼喜歡這樣說。他總希望用證據,而不是用先前的努力或承諾來決定自己的信念和行動。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放不下幾十年前形成的看法。
對他來說,生命無疑是寶貴的。康納曼的童年時代大半在法國南部度過,他和他的猶太家庭在那裡躲避納粹的大屠殺。「我們像兔子一樣被圍獵,」他說。
我仍然很活躍,享受生命中的很多事情(除了每天的新聞),我將快樂地死去。但我的腎臟已經快不行了,精神崩潰的頻率越來越高,我已經九十歲了。我該走了。
2024年3月5日,康納曼年滿90歲。但他並沒有在洗腎,身邊的人也沒有發現他有明顯的認知衰退或抑鬱跡象。在他去世的那一周,他還在撰寫幾篇研究論文。
他去世後不久,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心理學名譽教授芭芭拉·特沃斯基在網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她寫道,他們在巴黎度過的最後幾天美妙無比。他們「走啊走,走啊走,天氣好得就像田園詩一般……與家人和朋友歡笑,哭泣,共進晚餐」。康納曼「帶全家人去了他童年時在塞納河畔訥伊的家和河對岸……布洛涅林苑的遊樂場」,她回憶道。「在巴黎,他上午寫作;下午和晚上跟我們一起度過。」
根據她在網上發表的文章,一天下午,她問他想做什麼。「我想學點東西,」他說。
康納曼知道,快樂的結局具有重要的心理意義。經過反覆實驗,他證明了他所說的峰終定律:我們對一段經歷的記憶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並不取決於感覺好或壞的時間長短,而是取決於這些情緒在峰值和終結時的強度。
「丹尼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似乎還能如此享受生活,這讓丹尼的朋友和家人有些驚愕,」 一位朋友說。「『為什麼現在要停止呢?』我們央求他。雖然我還是希望他能多給我們一點時間,但事實是,丹尼按照這項經過深思熟慮的計劃,為他90歲的人生畫上了快樂的句號,這也符合他的峰終定律。如果順其自然,他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邁入90歲的門檻,這在他的決策中起了什麼作用嗎?康納曼和特沃斯基的早期研究表明,當人們感到不確定時,他們會通過「錨定」來估算數字,或者隨便找一個數字,而不管這些數字與決策的相關性有多大。
康納曼的另一個原則是,他重視所謂的外部視角,他認為,不應該把每項決策看作特殊案例,而應該視之為一類類似情形的組成部分。不妨從這一參考類別中收集與可比實例有關的數據,然後考慮為什麼你的特定案例可能有更好或更差的前景。
一種可能的方法是:康納曼可以收集數據,以確定活到95歲或95歲以上的人是否傾向於後悔沒有在90歲時死去——同時要考慮到從癡呆症和其他退行性疾病患者那裡獲取可靠報告的難度。也許他做過類似的事情;我不知道。
他似乎專注於另一個問題。如康納曼最後一封電子郵件的下一段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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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我所料,一些愛我的人希望我等到生命顯然不值得延長時再作決定。但我之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恰恰是因為我想避免這種狀態,所以我不得不作出顯得為時過早的決定。我很感謝聽我談這個決定的幾個人,他們都不情願地在我身旁支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