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中旬,丹尼爾·康納曼(Daniel Kahneman)與他的伴侶芭芭拉·特沃斯基(Barbara Tversky)從紐約飛到巴黎,與女兒一家團聚。他們用了幾天時間在城市裡散步,參觀博物館,欣賞芭蕾舞表演,品嘗舒芙蕾和巧克力慕斯。3月22日前後,在那個月邁過90歲門檻的康納曼開始向跟他最親近的幾十個人發送個人郵件。
3月26日,康納曼離開家人,飛往瑞士。他在郵件中解釋了緣由:
這是我寫給好友們的告別信,我要告訴大家,我在去瑞士的途中,3月27日,我的生命將在瑞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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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納曼是全世界最具影響力的思想家之一,他是普林斯頓大學(Princeton University)的心理學家、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是2011年首次出版的《快思慢想》(《Thinking, Fast and Slow》)一書作者,這本書在國際上引起了強烈反響。他在漫長的職業生涯中,一直潛心研究人類決策的不完美和不一致。根據大多數人的說法,康納曼選擇結束生命時,身體和精神健康狀況仍然相當不錯。當然,他自己沒有這樣說。
近一年前,康納曼的死訊一經宣布就引起了廣泛哀悼。不過,只有親朋好友知道他是在瑞士一家自殺協助設施中去世的。時至今日,一些人仍然難以理解他的決定。
我也是。我與康納曼相識近三十年,跟他有過兩年既興奮又氣惱的共事經歷,幫他做過《快思慢想》這本書的研究、寫作和編輯工作。2008年,我們沒能再繼續合作寫這本書,丹尼認為他需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完成這本書,我則加入了《華爾街日報》。
但我們的「分手」是友好的;「分手」後的那些年,他坐在台上接受過我的採訪,我為《華爾街日報》撰寫投資專欄時也經常採訪他。我們通過電子郵件和電話定期聯繫。我沒有收到他的最後一封電子郵件,不過,在過去一年裡,有幾個人與我分享了這封郵件。
對我來說,丹尼的死讓我心中五味雜陳。我上大學時,父親服用大量安眠藥自殺身亡。但我崇拜的爸爸自殺,是為了擺脫劇烈痛苦;他的肺癌轉移到了骨頭,動過幾次手術之後,由於已經沒有治癒的希望,他拒絕讓醫生繼續給他開刀。
我媽媽、我哥哥和我握著他的手,告訴他我們愛他。在我們通宵守候的某個時刻,我在他的病床上坐著睡著了;當我醒來時,爸爸已經走了。
但我沒能跟丹尼道別,也不完全理解他為什麼覺得自己必須要走。他的死引發了深刻的問題:這位世界頂尖的決策權威是如何作出最終決定的?他在多大程度上遵從了自己奉行的選擇原則?在關於極端長壽之弊端的辯論越發激烈之際,我們該如何看待他的決定?我們對自己的死亡有以及應該有多大的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