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忤逆了政治人物的口味，記者就可能被干涉！」歐盟副主席的雄心壯志：讓俄羅斯也享有新聞自由

5月3日是世界新聞自由日（World Press Freedom Day），聯合國指定這個節日以倡導新聞自由的觀念，並提醒各國政府尊重言論自由，不過全球新聞自由已蒙上陰影。歐盟執委會副主席警告，記者在虛擬網路和現實都遭受攻擊，甚至為了工作被殺害；部分國家的公共媒體被迫為當局喉舌，有權有勢的商人收購媒體，這種「寡頭化」現象可能危及媒體的多元性。

堯羅娃（Věra Jourová）從2019年起擔任歐盟執委會（European Commission）副主席，負責「價值觀與透明度」（values and transparency）議題。1977年，13歲的堯羅娃首次因政治立場遭到調查。當時捷克斯洛伐克的異議份子之間流傳著《七七憲章》（Charta 77），訴求政府尊重人權，獲多人認同簽署。共產政府隨即逮捕、鎮壓簽署《七七憲章》的人，而堯羅娃的公民老師想知道她對這份文件的看法。堯羅娃的家人會偷偷收聽美國之音（ Voice of America）和自由歐洲電台（Radio Free Europe），她也由此得知《七七憲章》內容，但由於堯羅娃的父母已經被列入黑名單，她擔心「錯誤的答案」會讓情況更糟，所以她什麼也沒說，在校成績卻變差了。

堯羅娃試圖採取行動保護歐洲的媒體，她向《衛報》（The Guardian）表示：「威脅正在增加，這個趨勢很危險。」歐洲公民自由聯盟（Civil Liberties Union for Europe）上個月公布2023年度的媒體自由報告，指出在許多歐盟國家，針對記者的訴案正在增加。與此同時，在波蘭、匈牙利、捷克和斯洛伐克這4個中歐國家進行的民調顯示，過半受訪民眾對媒體新聞自由表達擔心，而且比例較2022年上升。

《歐洲媒體自由法》提案未獲所有會員國贊同

長期以來，歐盟執委會在管控自由市場方面展現強大實力，卻總是說沒有權力捍衛新聞自由。堯羅娃為前任官員緩頰，表示歐盟條約使歐盟執委會無法採取強而有力的行動，不過自從她2019年上任以來也意識到「被動可能是致命錯誤」。堯羅娃說，如果將法治原則視作健康且正常運作的權力分工，那媒體當然也在其中。去年，她提議保護記者和倡議者免受無理取鬧的訴訟干擾，希望富豪或公司的打壓伎倆不會干擾到調查報導工作。同年秋天，歐洲執委會向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提交《歐洲媒體自由法》（European Media Freedom Act），目標是防止政治因素干擾新聞內容，確保公共媒體的獨立性與多元性，並禁止對記者使用間諜軟體。 （相關報導： 閻紀宇專欄：風雨如晦，求仁得仁，一位俄羅斯的良心犯 ｜ 更多文章 ）

提案必須得到歐盟會員國政府以及歐洲議會同意，但並所有人都關心這個議題，例如德國政府，就因為擁有《圖片報》（Bild）和《政客》（Politico）的斯普林格集團（Axel Springer）施壓，而主張歐盟規範會削弱國內的媒體保護機制。堯羅娃表示事實並非如此，因為法案其實包含了相關規定，也說就算是擁有長久媒體自由傳統的丹麥，也不能自滿，「沒有國家是免疫的，」只要忤逆了政治人物的口味，記者的工作就有可能受到干涉。

歐洲議會的文化與教育委員會主席維海恩（Sabine Verheyen）負責《歐洲媒體自由法》內容協商，她希望維護媒體業主的權利，在編輯方面扮演領導角色，堯羅娃則堅持歐盟法規不能只是表面功夫，「保護媒體需要徹底的解決方案」。另一方面，美國的保護記者委員會（Committee to Protect Journalists）樂見歐盟的計畫，不過也警告歐盟保護媒體的種種措施必須「轉化為有意義的舉動」。

堯羅娃承認，歐盟執委會提出的媒體自由法，沒有辦法消除已經發生在某些會員國的損害，「我們沒有辦法讓炒蛋回到蛋殼裡」。她指的是中歐新聞媒體基金會（KESMA），右翼且親政府的KEMSA旗下有電視公司、入口網站、報紙和體育期刊，主宰了匈牙利的新聞產製內容，這個狀況甚至影響大選結果。匈牙利2022年4月舉行議會選舉，當地NGO監督選舉過程卻發現「立場偏頗的新聞報導」傾向執政黨，影響選民的抉擇。堯羅娃說：「我相信媒體自由法案會改變ㄧ些國家的現況，匈牙利也包含在內，」暗示歐盟將會對掌控新聞媒體的舉動進行限制。

支持俄羅斯獨立新聞工作者 歐盟推自由俄羅斯電台

受到自己的成長經歷啟發，堯羅娃想支持俄羅斯的流亡獨立記者，這些記者多半被克里姆林宮譴責為「外國代理人」（foreign agent）。堯羅娃提議，如果創建類似自由歐洲電台的「自由俄羅斯電台」，就能讓這些流亡記者找到留在家鄉的聽眾。除了廣播電台，堯羅娃還計畫資助電視台「TV Rain」、《新報》（Novaya Gazeta）、新聞網站「Meduza」等獨立媒體，並幫助旗下的記者。歐盟已經撥出300萬歐元（約1億新台幣）的種子資金，創建媒體自由中心，承諾為陷入經營危機的俄羅斯媒體籌措資金，利用VPN、衛星或網路將流亡記者的作品傳回俄羅斯，以及幫助他們取得人道簽證和開立銀行帳戶。這個中心是自由俄羅斯電台的核心，將於7月1日啟動。

「我相信俄羅斯還有很多人想聽點不一樣的東西，」堯羅娃坐在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婭（Anna Politikovskaya）的巨幅肖像前這麼說。波利特科夫斯卡婭是俄羅斯記者，她抨擊普京政權和他發起的第二次車臣戰爭，2006年在莫斯科寓所被槍殺。堯羅娃說，如果不支持人在歐盟的俄羅斯的獨立新聞工作者，那會是個錯誤。 （相關報導： 閻紀宇專欄：風雨如晦，求仁得仁，一位俄羅斯的良心犯 ｜ 更多文章 ）

她回想年少時期在捷克斯洛伐克經歷的糟糕洗腦，說自己還記得美國之音的洋基歌，「如果沒有美國之音，我只會認為哈維爾（Václav Havel）和其他人是人民之敵」。哈維爾是作家也是異議份子，受到共產黨政府迫害而曾入獄，他在1989年斯洛伐克首次選舉中當選總統。堯羅娃說：「我們無法消除恐懼——我知道生活在這種恐懼之中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們可以藉由自由俄羅斯電台行動，來消除資訊匱乏的情況。」